当周煌说到‘莱山’的时候,陈元庆心里就已经惊了一下。
而当周煌说到‘粮商的作用’时,陈元庆心中已经是相当慎重了。
因为这周煌几乎就摸到了他的思路!
谁说古人笨?
决不能小瞧了天下英雄!
“还请周先生教我,细细说来。”
陈元庆对周煌一抱拳。
周煌大喜,又受宠若惊,终于找到了拼命的意义了,忙恭敬拱手道:
“将军,您之所以高价买美女,包括现在按灾年的市价高价买粮,无怪乎是为了信誉。这一点学生十分认同。”
“但商贾,逐利也。且此时粮价着实过高,将军就算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起多少粮。以学生浅见。”
“将军可真金白银买上一大批粮,随后,以将军您的信誉做保,从这些粮商手里再赊粮!”
“须知,现在的粮价,足比正常时候翻了几倍。哪怕这几年有灾荒,但这些粮商不论收粮还是种粮的成本,都是在降低的,因为人力更便宜了。”
“将军您已经给了他们如此优待,他们也已经赚的飘满钵满。以学生对这些粮商的了解,将军您向他们赊粮,只要不到他们的成本线,他们绝对会把粮赊给您!”
“而一旦他们赊给您粮,只要这个数目够大,便一定会想着收回成本。到时,就算九边主力回援,他们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挠九边主力去围剿将军您的。”
“没有这些大粮食配合,就算九边主力骁勇,却究竟是外来户,短时间绝对玩不转。这一来,便给了将军您足够时间,可以顺利远离青州。”
“以学生浅见,将军您可顺清河而上,制作一些冰橇,安在大车轮上。届时,便可省时省力,最短时间脱离危险区。”
“而只要将军您不称王,不做惹怒朝廷的大事件,那时朝廷必先去太行山围剿那托塔天王高云开。只待九边主力离去,便是将军您绕回青州,进军莱山的良机!”
周煌说完,又是对陈元庆深深一礼。
“嘶。”
此时,饶是陈元庆一时也止不住的倒抽凉气。
这周煌,绝对是个有才的人,而且是个有大才的人!
虽然因为时代原因,他并不能真正认知海洋的庞大效用力,但只他对局面的理解,就绝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的。
他这思路,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了。
“先生大才,元庆真是佩服不已。不知先生可愿加入我聚义军,充任我聚义军账房一职。”
陈元庆真诚的对周煌发起了邀请。
“账房?”
周煌一愣,明显有点失望,毕竟账房可不是什么正经官职。
但转而他也看到了陈元庆炙热的眼神,心中瞬间便转过这个弯来。
账房虽不是什么官职,但聚义军此时就没什么官职,而账房却是可以接手聚义军的第一手核心数据,已经是核心了。
且他这几天一直在仔细观察陈元庆,知道陈元庆表面上看似豪放,实则是个极为小心谨慎之人。
给自己‘账房’这职位,已经是相当看重自己了。
忙深深对陈元庆一礼:
“将军厚爱,学生敢不从命!愿为将军效死,肝脑涂地!”
…
周煌的投效无疑让陈元庆如虎添翼。
有他去盯着陆志远,到了晚间,青州城九大粮商便都被请到了府衙之中。
但周煌刚与陈元庆汇报完九大粮商事宜,两人正准备去见那些粮商呢,马德强兴奋赶来,低低汇报道:
“将军,咱们在青州城的募兵十分顺利。到此时已经招募了两千余人。预计明日还可再招募两千人,后日也差不多。”
“另外,城外灾民那边也比想的更好,至少可招募五千青壮!属下已经遵从您的命令,令一部分灾民先行沿着清河北行,赶往长芦盐场方向了。”
“好。”
陈元庆闻言精神也是大振。
情况竟比想的还要更好!
虽说时间紧凑,这些新军里肯定会出乱子,但陈元庆此时威势如日当空,又有土匪的老底子,这些新军又不是成建制的降军,不可能翻起什么大浪花来。
“老马,辛苦了。此事你还得多盯着。待咱们忙完,本将绝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看着陈元庆灼灼的眼神,马德强也是大喜:
“愿为将军效死。”
待马德强快步离去,周煌也回过味来,忙是诧异看向陈元庆:
“将军,您,您难道不是想南下二龙山,而是想北上去长芦盐场吗?”
陈元庆一笑:
“周先生,此事本将稍后再给你解释,咱们先去见粮商!”
见陈元庆成竹在胸的模样,周煌不由苦思冥想。
但时代的局限,他还是不能了解海洋的威能,忙快步跟上了陈元庆的脚步。
…
“陈将军,咱们可是本家,我陈氏米行愿出三十万石粮米。”
“陈将军,我张氏米行愿出二十万石……”
官厅侧厅。
见陈元庆直接摆出来二百多万两的银票,这些粮商们眼珠都要瞪出来,很快便沸腾了,纷纷出数。
“好,本将就喜欢与诸位爽利人做生意。”
陈元庆大笑:
“不过,本将军务繁忙,剩下的事情便由周先生替本将与诸位相谈。周先生也不是外人,还与你们更熟悉。如此,本将便先告辞了。”
待陈元庆离去,看到周煌虽穿着洗白的青衫,身姿却是比之前笔挺的无数倍,这些粮商不由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
很快。
便是有人恭维:
“周先生,咱们可是老相识了,您可得先要我陈氏米行的粮米才行。”
“周先生,您别忘了,当年您进京赶考,我老张也出过银子的。”
“周先生……”
见这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的大粮商,此时却像是争宠的如夫人一般,不断在自己面前争宠,周煌一时只觉宛如隔世。
这,就是权利的魅力吗?
竟是比想象中还要更鲜美无数倍啊。
但周煌已经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深深明白这机会的来之不易,他很快便在这些恭维声中逐渐冷静下来,淡然道:
“诸位,诸位都是我青州豪杰,周某自不会偏颇。但诸位也看见了,将军只有这二百六十万两银子的预算,怕不可能让诸位皆是满意。”
“但将军之前又严格嘱咐周某,决不能因为此便压诸位的价格。可诸位货源又多。周某思来想去,只能有一个办法了。”
“这样,此次粮米,我聚义军,皆以市价收购!可我聚义军此时究竟银两略少,距离将军的要求有着一些差额。”
“如此,周某便先小人后君子,把丑话说在前头。因为有差额,我聚义军可能要赊诸位一小部分粮草,愿意赊给我聚义军粮草的,此次我聚义军优先购买!”
“这……”
厅内顿时一片躁动。
谁都没想到,陈元庆竟是想赊粮米。
不过。
这些大粮商一个比一个精,很快又算过账来。
他们此时粮米的市价,已经翻了三倍还多。
就算赊给陈元庆一部分,他们也是稳赚不赔的。
毕竟。
这可是大客户,也不是太在意陈米,指望那些老百姓泥腿子,又能消耗掉他们多少存货?
九边大爷倒是能消耗,却是比狗都穷,一分钱没有,难道要等着朝廷来结算这银子?
以朝廷回款的效率,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这么一算,俨然还是卖给陈元庆和聚义军更划算。
“周先生,您这话说的?陈将军的信誉大家现在谁不知道,聚义军想赊账,我陈氏米行没有问题。”
“周先生,我们张家也没有问题……”
不多时。
这些大粮商便做出了决断,已然争先恐后的要接下陈元庆的生意。
角落里。
陆志远的脸已经快比黑锅还黑,却是没有丝毫办法。
已经这般了,他还能拦得住吗?
拦不住啊。
而隔壁房间,看到周煌并没有差池,始终以聚义军的利益为重,陈元庆也不由笑着点头。
这周煌真是个人才。
这倒不是陈元庆偷窥他,搞小人行径,而是此事直关聚义军生死大局,陈元庆必须牢牢把握止损线。
幸运的是。
这周煌比陈元庆想的还要更优秀!
半个小时后。
见事情都整备的差不多了,角落里的陆志远已经生无可恋,陈元庆这才大步离开。
青州之役一路到此时,他和聚义军都已经赚的飘满钵满,必须更精准细致的规划长芦盐场的路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