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省，杭城。


    西湖三潭映月。


    林语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早春的西湖边上。


    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边上的雷峰塔。


    同时幻想会不会在这里遇到一个白素贞。


    但是非常可惜，早春的江南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到荷花池，落到断桥上，落到石板路上，把在西湖边上装逼的人，全都冻成了孙子。


    走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林语猛地一把收起油纸伞，埋着头，向着石板路尽头的湖畔楼杀去。


    两天前，二月初二，鸣雷惊蛰那天，忙完了在粤省的工作，他就带着几个保卫科的人，带着取款文件，来到了越省。


    刚到越省，一个跨国信息打乱了他接下来的部署。


    尼古拉斯发来信息，他亲爱的老大的儿子格雷布，有一个新项目想要合作。


    俗话说，人间苏杭，经过精挑细算林语将会面的地点，定在了西湖边上的湖畔楼。


    因为经过他的多方查询，这里的西湖醋鱼，是天下一绝。


    走进湖畔楼，向门口的服务员报了预订的包间号，穿着古装的服务员很自然地带着林语，走进了预定的包间。


    包间里，格雷布坐在右边，尼古拉斯坐在左边，在两人面前，是一份湖畔楼的菜单。


    两人正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菜单。


    放下雨伞，关上大门，林语好奇地向两人问道：“菜点了？说说是什么项目？”


    被问到正经的业务，格雷布一把丢开手中的菜单，拿出放在身边的背包，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份用a4纸打印的文件。


    顺手交给林语，说道：“菜已经点了，至于合作的项目，是这个，你先看看。”


    林语随手接过翻开，发现里面是一份聊天软件的构建设想说明。


    这份聊天软件里面，拥有一些icq的影子，然后，又有一些刚上线几天的脸书的影子。


    再加上这潦草的文件说明。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提出这个构想的人，是基于icq的基础，然后又看到了脸书当下的状态，设计了这么一个四不像。


    嗯……读书人的事，那不能算是偷。


    知道了这东西的内核，林语的翻看速度就变得非常快，不多时，他就将这份文件丢到一边，双手一摊：


    “没有吸引力，我记得二月份，有一个什么脸书，在你们那里上线了，我问过我下面市场部的人。”


    “据说那玩意儿还行？”“你这是照抄那破烂东西的？还有，你如果有想法，应该找其他人合作，就算是算盘打烂，也不可能找我合作吧？”


    伸手将文件抓回手里，格雷布笑呵呵地说道：“的确，我这东西就是照抄的icq和脸书。”


    “脸书2004年2月4日在阿美莉卡正式登场，刚一上线就获得了大成功。”


    “到现在为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收获了大约三十万用户。”


    “这个公司的估值，也在一路上升，并且，根据我拿到的消息，这个公司的几个创始人，已经在考虑将这个公司上市了。”


    “我现在抄他们的软件，确实有点不太地道，而且我也不一定能打过他们。”


    “但是除了阿美莉卡和欧洲，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几个市场。”


    “比如韩国，比如日本。”


    “再比如你们华夏。”


    “据你们官方发布的数据，截至去年底，你们国家的互联网用户数量达到了恐怖的7800万。”


    “如果我能占据这个市场，你觉得我的公司，能值多少钱？”


    “找你，是因为你们在这一方面非常保守，我需要一个引路人，帮我把这个软件引进来，同时获得许可。”


    “而你也可以成为我们公司，在华夏的区域总经理，每年拿一笔丰厚的工资，如何？”


    把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格雷布就满眼期待地看向面前的人。


    在他给帕里森下了任务之后，帕里森就没日没夜的在网络上搜寻相关的项目信息。


    而刚上线没多久的脸书，自然也成了他查找相关信息的工具。


    空闲的时间，格雷布也跟着在脸书上查找相关的信息，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却是让他从中嗅到了机会。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帖子。


    一个抱怨阿灵顿第十三大街的麦当劳很难吃，并且店铺里面的白人店员，还侮辱黑人的帖子。


    如果在以往的各种论坛里。


    这种帖子最多就是引来几句抱怨。


    因为都是文字描述，无法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可这是脸书，帖子里面有那个店员骂人时张牙舞爪的照片，还有麦当劳的详细地址和照片。


    在这个帖子发出的两个小时里，就有人出现在这家麦当劳门前进行抗议。


    而且还有人贴子里进行全程文字和照片播报。


    那一天，格雷布看着那个不断更新的帖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一天，他脑海中灵光乍现，一个飘忽不定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慢慢形成。


    为此，他还做了一个实验。


    他让帕里森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往脸书传了一些假图片，再配上文字，炮制了一场汽车事故。


    核心，就是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在街道上来回穿梭，导致了一辆运输病人的救护车的侧翻。


    在这些图片发布之后的两个小时里，这个帖子的浏览量就达到了5000，同时还出现在了网站首页。


    在帖子的留言区，所有人都在指责那个老头。


    可问题在于，老头，和救护车压根就不在一起，压根就是不相关的两件事。


    而那个老头也没有正脸。


    可骂人的人似乎压根就不关心，他们似乎只想骂人。


    在帖子发出的第三天，事件升级，有一些人就去寻找那个老头骑的自行车，还有他穿的衣服商家进行辱骂。


    虽然骂出去的话和小宝贝撒娇一样没有杀伤力，但格雷布却也依靠这件事的前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舆论。


    掌控舆论。


    一个可以掌控和制造舆论的平台。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拥有更大的筹码。


    除了阿美莉卡，还需要掌握其他地区的舆论！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林语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从格雷布手下将那份文件拿到手中，摊开说道：


    “你的想法非常一般。”


    “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国的7800万网络用户，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够坐在电脑面前，浏览网页信息的。”


    “你说的脸书，我也看过。”


    “经过我的仔细观察，大部分人发布这些信息的时间，主要集中在下午，还有晚上，少部分在早上，还有微乎其微可以全天候发送信息。”


    “再联系这些人的生活情况，你就会发现，穷鬼，没资格参与。”


    “所以你这个项目，有投资的前景，但是前景并不大，因为一个人，首先要满足衣食住行这些需求，然后才能坐在电脑面前，搞这些东西。”


    “而且，你文件里面这画的聊天框和登录方式未免也太丑太臃肿了。”


    “出门做生意，千万不要像日本人那样，人为给自己的客户增加不必要的使用障碍。”


    “尤其是这件物品还不是你独有的时候。”


    “最后就是你的用户选择，你这老气的聊天框，目标用户是那些老头吧？”


    “那些老头会用这个？”


    “你连自己的目标用户都没有足够的了解，你就贸然上这个项目，说句实话，我并不看好。”


    “换点别的吧！如果你非要上，那我只能提醒你一点，年轻人。”


    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林语随手将那份文件丢到一边，搓着手，激动地问道：


    “话说你们要不要来一点炸药，我们最近产能有空闲了，要不要加点产量？”


    “不过价格得按照之前的订单上浮一点。”


    发出询问后，他就眨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人。


    完全就是一副财迷的样子。


    餐桌对面，格雷布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文件抓到手中，一点点翻开，尤其是翻到这个软件的聊天栏和登录界面时，他沉默了。


    确实……很丑。


    不过也好，手里这份文件，是用两天时间赶工出来的东西。


    换而言之，到现在为止，连文件夹都没建。


    拿着这份文件回去，把项目重新梳理一遍，把一些东西调整好，再按照林语所说，去主动迎合年轻人。


    到时候一定可以将脸书打下去。


    从胸口摸出一支钢笔，将林语刚才说的话记下，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将钢笔和文件一起丢回公文包。


    将拉链拉上，笑容再次出现在他脸上，双手搭在餐桌上，追问道：“我想问一句，你们能不能制造火箭发动机。”


    问题画风转变很突然，林语刚好把茶水送到嘴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叹一口气，慢慢地将手中茶水一口饮尽，反问道：“因为佛罗里达那件事？”


    这简单的一问，让格雷布又回忆起了那些不太美妙的事，他的脸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难看。


    在沉默中，他话语飘忽地回答道：


    “我的首席卫星研究专家死了，在调查报告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被提及。”


    “于是，我们阿维纳尔公司的火箭研究计划只能想办法提前了。”


    “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你们能不能制造火箭发动机，如果有，给我弄几个。”


    这边话才说完，林语不带一点儿犹豫，直接回答：“没有！”


    火箭发动机这个东西，必须没有。


    自己搞火箭发动机，是为了赚商业火箭发射的钱，还有制造导弹。


    这火箭发动机卖出去，纯属给自己找竞争对手。


    养虎为患这种事，不能干。


    这飞快的回应，让格雷布也有些发愣，愣了几秒，他也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属于是病急乱投医，面前这个人的公司要是能造火箭发动机，那就能造飞机发动机。


    可华夏还在大力从乌克兰还有俄罗斯进口飞机发动机。


    真是急糊涂了。


    叹一口气，他将话题转移到窗外的湖面，问道：“我听说这里的一个什么楼下面，在修建的时候，还压死了一个人？”


    “还成了名胜古迹？”


    此话一出，林语直接目瞪口呆。


    旁边的尼古拉斯脸皮抽动几下，纠正道：“格雷布先生，那是一个神话故事，就像圣经故事里，天使将恶魔封印一样。”


    “不是修建楼的时候，在塔底下压死了一个人。”


    他这边刚解释完，包间房门就被服务员敲响。


    得到许可后，服务员推开房门，推着餐车走进房间。


    打头的餐车分为三层，上中下三层里面，全是西湖醋鱼，后面的餐车里，全是来自本帮菜的菜品。


    摆好菜品，服务员在请您慢用的声音中离去。


    房门关上，林语回过头看着两人，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谁点的菜？这鱼为什么点三个？”


    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说句不讲良心的话，他的确是想请格雷布尝尝西湖醋鱼。


    但……他不想吃，他只想看别人吃。


    “我！”格雷布高举右手，欢快地回应，接着又立马补充道：“我听说这家饭馆的招牌菜是西湖醋鱼，我就觉得，这种招牌菜要一人一个，所以我就点了三个。”


    看着对方那欢快的样子，林语无奈地拿起筷子，说道：“这道菜怎么吃，我只教你一次，好好看，好好学。”


    说着，他拿起筷子，扯下鱼背处的一块鱼肉，在盘子中的姜醋汁里滚一圈。


    将鱼肉滚满姜醋汁，然后塞进嘴里。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鱼腥味，混合醋的酸味，还有那股生水洗生姜的姜味，咸味，瞬间从接触鱼肉的舌尖爆发。


    这鱼……


    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鲤鱼，新鲜到爆的那种！


    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林语双手端起盘子，转身，用力。


    那个巨大的盘子就从窗户边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到了湖里。


    撞破水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不多时，几条黑鱼随着动静来到盘子入水处，对着那条鱼啃了几嘴，骂骂咧咧的走了。


    餐桌上，把林语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尼古拉斯两人第一次对一道菜产生了怀疑。


    然而，不信邪的两人决定试试。


    试试就逝世。


    只是一口，这两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端盘子，转身，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