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的时候连着下了两天小雨，宋月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是该下雨了。


    在大院忙活了一整天，晚上到操场接大小宝回家时，段一刀顺便向她请了六天的假。


    “你把学生安排好，请假没问题，是出什么事了吗？”


    突然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宋月华有些担心。


    段一刀挥了下手，把季明招了过来后道，“我陪这小子去闻州办点事。”


    季明这小子经常会干些稀奇古怪的事，她也懒得再问。


    “行，路上注意安全。”宋月华道。


    闻州近海，通商者络绎不绝，市面繁华。


    十二号这天，是关家小姐关小蝶与孙家二少爷孙无疾的大婚之日。


    十里红妆开路，笙鼓震天，整个闻州城喜气洋洋，无数未出阁的女子轻倚窗头，艳羡不已。


    然而，喜轿内的新娘虽身着红妆，涂抹鲜艳，却是一脸死寂之相。


    城中无人不知孙无疾，虽生在富贵之家，却天生有疾，从小到大熬大的药罐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六岁，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府中五位府医，日日守着。


    孙家人也没了别的念想，只希望孙无疾能留下子嗣，好延续香火。


    关小蝶心知，孙家这次着急忙慌把她娶进门，怕是那孙无疾快熬不下去了。


    先不说能不能行房事，哪怕是留下子嗣，她孤儿寡母的，岂不得一辈子仰人鼻息。


    关小蝶闭上眼，一行清泪从脸庞滑落，心中不禁想起，若是小玉遭遇她这般处境，宋姑娘定会不顾一切，带着小玉远走高飞。


    真好……


    心念间，外头连声惊呼，关小蝶不知发生了什么，新嫁娘是不能擅自掀开轿帘的。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轿帘被掀起，点点的紫色花瓣像雪花一般飞了进来，关小蝶伸出手心，一朵紫色的小花摇摇晃晃，落入了她的手心。


    是紫藤萝的花朵。


    季明蹲在屋顶盯着花轿里面的人，关小蝶转过头，朝着直觉的方向看去，两人的视线隔着轿子相汇在一起。


    “小子，快些跑，被人发现了。”


    段一刀拍了拍季明的肩膀，两人正要跳下屋顶之时，季明没忍住，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被抬着走远的花轿。


    所有人都记得，关家小姐出嫁这日，除盛大华丽的嫁妆与声势外，还有一场前所未交见过的紫藤花雨从空中落下。


    自从月底下了两场小雨后，接下来的十多天又是滴雨未落，宋月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三月是雨水旺季，这个时候不下雨，难免叫人焦虑。


    宋月华整日去县城的商行，镖行打听，别的州城有没有下大雨的。


    越是打听越是失望，宋月华顺道去了趟铁匠铺，赵小福托她给赵铁匠捎句话，结果见到好几个人围着二锅头吵吵闹闹的。


    走近一看，原来是二锅头的爹贾富贵跟王二。


    “你今天都21了，是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吗？”贾富贵语气激动。


    王二也大声道，“小叶等了你这么些年，你是不是该给她个交待，你想她因为你而嫁不出去吗？”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让小叶姐等了吗？她难道不是因为大舅的原因才迟迟没嫁的吗？狗娃子去你家里提亲，只要您松口，明天小叶姐就能嫁出去。”二锅头也大声呛了回去。


    王二抓过扫帚就要打在二锅头的身上，贾富贵连忙拦住道，“混小子不懂事，别气别气……”


    二锅头看到宋月华，连忙道，“来客人了，你们回去吧，别拦着我做生意。”


    贾富贵转过头一看是宋月华，笑了一下，转向二锅头马上换了张脸，“大丫不是外人，你这里给句话，我俩马上回去。”


    宋月华，“……”


    “我好不容易跟着赵师傅学习打铁，你们就非得把我这事给搅黄是吧？”二锅头猛站起身，气不打一处来。


    贾富贵连忙拦住要发作的王二，接过话，好声道，“你能有上进心，在这里学徒，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可问题是，你接连几个月都不回家，过完初一就往外跑，我不来找你，你会来找我们吗？”


    二锅头点点头道，“好，要我一句话是吧，我不会娶王小叶，她也不想嫁给我，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一厢情愿，谁问过我们的意见？我们的意见对你们来说就这么不重要吗？是把我们当两头猪吗？一公一母关一块配种？你们……”


    “啪！”


    王二一巴掌下去，整个铁匠铺都安静了。


    “你个混账东西……”王二气得整个人都发抖，“老子这些年是瞎了眼！”


    “大哥，别气，小王八蛋不会说话，您可别往心里去……”贾富贵给王二顺气，结果手被王二甩开。


    王二拎上一篓子腊肉干菜气冲冲地出了门。


    “你……”


    贾富贵看着二锅头，不知道该怎么骂了，看了一眼宋月华，又朝着屋内看了一眼，重重地唉了一声，往王二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二锅头呼了一口气，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看向宋月华，“要买啥？”


    宋月华找了条凳子坐下道，“没打算买啥，过来看看赵叔。”


    “呵呵，让你看了场戏，是不是该给些赏钱啊？”二锅头一脸欠揍的样子。


    宋月华举起拳头摇了摇，笑着道，“但凡王叔有我一半的力气，你那口牙能留下一颗，算我输。”


    二锅头，“……”


    这次宋月华在后院见到了赵铁匠，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形销骨立，与她记忆中的形象已经完全是两个人了。


    赵铁匠看到宋月华有些兴奋道，“宋姑娘，我最近研发了一个东西，小小一个，可以藏在袖间，只要一拉开就能发射出五十六枚铁针，针头我还淬过毒药，只要被射中，必定当时就能身亡……”


    说着说着，赵铁匠就把东西拿了出来，一边跟宋月华比划一边介绍。


    “这个东西制作有些麻烦，等我做好了，到时候给你也送一个，我看还能不能改良一些……”


    “赵叔，”宋月华打断道，“小福让我给你传个话，她说她想你了。”


    赵铁匠愣住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隐隐中好像听到过女儿的声音，不记得是小福的声音还是铁娘的声音……


    宋月华道，“赵叔，有时间到学堂来看看小福跟铁娘吧……”


    赵铁匠僵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宋月华再跟他说什么，他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