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瞥着谢闻逸。


    对方脸上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连眼睛都眯着，像只狐狸，伸手揽住柳扇的脖颈，手指放在柳扇侧脸上不轻不重地捏。


    “没关系，是我不对，让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谢闻逸语调温柔，柳扇却反而大惊失色。


    这狗东西又没憋好事。


    柳扇疯狂敲着手机键盘，试图挽救。


    【你记错了吧！我上次没说！】


    【我已经有对象了！！我也没喜欢过她！】


    【李司！你不要胡说八道！】


    柳扇从来没这么急切地敲过键盘。


    他发完消息，扭头去看谢闻逸，对方还是那副假里假气的面具，可见并没有动摇。


    手机传来一声清脆叮咚声。


    柳扇低下头，只见聊天框里一句：


    【哦~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再也不说了。】


    柳扇手指猛地按灭手机，黑色的屏幕倒映出柳扇略带无语的脸。


    你明白，你明白个der啊！都六年没见了。


    谢闻逸的手搭在柳扇肩膀上。


    明明只是一只胳膊，柳扇却莫名感觉沉重。


    正当他想着什么的时候，身旁发出椅子推拉声，转头一看，谢闻逸站了起来。


    “走吧，回家。”谢闻逸看向柳扇。


    柳扇跟上去，还在想着怎么补救。


    说来也奇怪，要是以前他才不会管谢闻逸会不会误会，大不了就跟他干一架。


    现在，突然开始有些在乎谢闻逸的想法了。


    明明谢闻逸的手段没以前那么烈，柳扇却反而有点忐忑了。


    车上，柳扇盯着谢闻逸的后脑勺，陷入沉思。


    以前他们打架真的挺厉害的，那会柳扇也年轻气盛，说什么也不服气，拳脚全招呼到谢闻逸身上。


    对方虽然没打他，但气上头了也会把他死死按住，任由柳扇挣扎得精疲力竭才松手。


    有次柳扇气上头了，等谢闻逸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一旁的花瓶狠狠就砸上谢闻逸的后脑勺。


    花瓶发出刺耳的劈裂声，碎片散落在地。


    柳扇被这声音惊得回神，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做出这种事，而那个一手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竟然就这么倒下了。


    可随后，一股莫大的恐慌从他心中升腾而起，即使对方是强迫自己的人，但多年来受到的教育，让他很难接受自己伤人的事实。


    谢闻逸后脑勺溢出的鲜血浸透头发后，流淌到地板上。


    他背对着柳扇，仿佛一具尸体。


    柳扇想起自己刚才气上心头，是实打实的下了狠手。


    一个让人惊恐的念头涌上脑海。


    他不会杀人了吧。


    柳扇扑在谢闻逸身边，颤颤巍巍地去探他的鼻息。


    温热的吐息洒在手指上，柳扇略微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谢闻逸脑袋上不断溢出的鲜血，心又紧了起来。


    这么下去谢闻逸可能会死。


    这种猜测涌上来的瞬间，柳扇感觉呼吸都停了，心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让他感觉有点恶心。


    他不在乎谢闻逸，但他不想成为杀人犯。


    柳扇颤颤巍巍地去摸谢闻逸的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


    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柳扇脸埋进手掌里，内心天人交战。


    如果谢闻逸死掉，他就能离开了。


    但自己也会成为杀人犯。


    无论如何，柳扇过高的道德感让他过不去这一关。


    如果谢闻逸还活着，等他清醒过来，会怎么对自己。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向谁祷告。


    上帝，或者魔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院里人声嘈杂，脚步声零零碎碎，医生站在他面前，告诉柳扇，谢闻逸醒了。


    柳扇进了谢闻逸的病房，脸上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木然。


    他想，或许谢闻逸一定很生气，会对他说狠话，让他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地下室。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闻逸看见柳扇走进来，反而露出笑容。


    那是一种非常真情实感的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恐怕柳扇也会被这笑容感染，跟着笑起来。


    可在医院里，看见谢闻逸这样笑，柳扇心里的空洞更大，感觉自己完全看不透谢闻逸，好像就站在深渊边缘，即将跌落下去，因未知而恐惧。


    “过来点。”


    谢闻逸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床沿，示意柳扇过去。柳扇眼神飘忽，走了过去，却没坐下。


    “你干什么！”柳扇走进，手上一痛，惊呼。


    谢闻逸死死地抓住柳扇的手腕，指缝里溢出的皮肉泛着白，可见其力道之大。


    柳扇挥着胳膊，谢闻逸却握得死死的。


    他感觉这比谢闻逸没受伤之前的力气还大。


    就在此时，谢闻逸猛然笑起来，胸腔震动，眼角都因此闪烁着泪花，显然是高兴极了。


    柳扇心里惊惧加深。


    谢闻逸肯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可能被他开瓢之后还这么开心。


    半晌，谢闻逸平息了笑意，他猛地一扯，柳扇一下站不稳，跌倒在他身上。


    谢闻逸全然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他盯着柳扇，瞳孔幽深，里面仿佛有一处摄人心魄的漩涡，直勾勾地吸住柳扇的灵魂。


    柳扇被看得心里发寒，撑着胳膊，想站起来，可马上又被谢闻逸拦住，动弹不得。


    “柳扇，你知道吗？你亲手放弃了最后一个逃离我的机会。”谢闻逸另一只手扣住柳扇的后脑勺，他嘴角带着笑，“你要是狠心点，让我死了，不就可以彻底自由了吗，”


    谢闻逸面上带笑，语调却满是狠意。


    这是柳扇最后一个机会。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出这种纰漏。


    “你说什么？”柳扇惊惧中带上疑惑。


    而谢闻逸没再回答，盯着柳扇的眼睛越发深沉，如同深潭，最深处却酝酿着疯狂。


    柳扇不够狠心。


    困住他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内心的道德枷锁。


    但正因如此，柳扇才不可能逃脱他的掌控。


    如果想要逃走，那就要不顾一切才行啊，柳扇。


    因为他，会不择手段的留下柳扇。


    让他死掉不就好了？


    这是唯一的途径。


    可偏偏要救他。


    心有顾虑的人，永远赢不过不顾一切的疯子。


    谢闻逸受了伤，心情却好起来，从今天起，谢闻逸明白，柳扇一辈子也逃不掉。


    他握不住那把名为死亡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