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春意盎然。
但在此刻,却如同冬日一般寒冷,所有的侍卫都低着头不敢言语,生怕触怒了皇帝,自从北蛮使臣被杀一案发生之后。
宫中已经有数名不开眼的奴才被皇帝杖毙。
谁都知道,如今的皇帝心情很不好。
事实也的确如此,北蛮使臣被杀,和谈之事破灭,完全打碎了他接下来的所有计划,不仅没能调兵回来评判。
反而还因为北蛮大军的缘故,不得不抽调五万大军支援。
可以说,如今的局势,一塌糊涂。
他正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该怎么进展。
睁开眼,淡淡的眸子扫过四周,目光定格在李承忠的身上:
“有事禀报?”
李承忠松了一口气,连忙颔首:
“陛下明鉴,奴婢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
“说吧,又发生了何事?”
姬文豪摆摆手。
“启禀陛下,绣衣卫刚刚传来消息,说冠军侯江彻带着一众黑衙武卫直接包围了三皇子的府邸,此事重大,奴婢不敢不报。”
“哦?因何如此?”
姬文豪眉头轻佻。
“说是三皇子府中藏匿了青天教的反贼,黑衙已经接到了确切消息,所以才”
“盛儿的府中有反贼?”姬文豪闻言顿时笑了。
他的几个儿子中,姬长盛不算是最聪慧,也不算是最有心机之人,但也算是个明白人,窝藏反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任何一个皇子,都不会去这么做。
他瞬间便想到了之前江彻与姬长盛之间的恩怨。
“奴婢也觉得此事有误,所以才要不要奴婢派人通知冠军侯,立刻从皇子府中撤走?”李承忠对江彻的感官还算可以。
倒也愿意替他说句好话。
因为对皇子栽赃这种事,对于皇室而言是莫大的罪过,一旦闹大,宗人府便会插手,若是江彻拿不出证据,必遭贬斥。
“不必了,既然江彻想查,那就让他查吧”姬文豪思索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削黑衙的权。
现在倒是個好借口,他甚至巴不得江彻将事情闹大。
如此一来,即便是他的那位皇叔,也绝对不好说什么。
“可可奴婢接到消息说,皇后娘娘也在三皇子府中居住,江彻毕竟还是个年轻人,行事莽撞,若是冲撞了皇后娘娘,后面可不好收场啊。”
李承忠知道江彻与姬长盛母子之间有矛盾,如此气势汹汹的打上门,若是不起冲突才怪。
姬文豪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承忠,淡淡道:
“朕倒是想看看,这个冠军侯是如何冲撞皇后的。”
事情闹的越大,他后面动手削权,就越能顺手,他还怕江彻顾忌皇后的身份不敢冲撞呢。
“陛下,您不是一直很看重冠军侯的吗?”
李承忠低声问道。
“朕冲的不是冠军侯,是黑衙,这个江彻倒真是朕瞌睡了来送枕头,去,派人密切关注此事,朕倒是希望事儿闹大一点儿。
这个江彻凶名在外,朕倒是希望他壮着胆子冲撞冲撞皇后”
三皇子府,正堂门外。
由于江彻的一番话,让三皇子极为忌惮,当时根本不敢翻脸,就怕江彻真的拿出什么证据,好言相劝之下,便将其领到了正堂。
而江彻带来的一众武卫,则是就在皇子府内驻守,随时听候命令。
“其实,本宫是很想交冠军侯这个朋友的。”一只脚踏在台阶之上,姬长盛神情有些复杂的回头看向侧身后的年轻男子。
他最开始的打算,其实就是拉拢江彻,甚至不惜礼贤下士,亲自邀请,可换来的却是江彻的无情拒绝,更是将此事闹的沸沸扬扬。
这才有了后面的恩怨。
他终究不是个无名之辈,作为一个有资格争储夺嫡的皇子,他可以礼贤下士,但绝对不能软弱,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江彻瞥了姬长盛一眼:
“江某也很想交殿下这个朋友,只不过最多也只是朋友,对于争储夺嫡一事,江某无意掺和进去,可似乎,三殿下非要强人所难。”
“只能说阴差阳错而已,但即便是现在,本宫仍愿意与冠军侯化干戈为玉帛。”姬长盛露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可江彻回应他的却只有两个字:
“晚了。”
姬长盛不是想化解恩怨,而是对他此刻的行为有些琢磨不清而已,因为对于他的忌惮,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之前的江彻忍耐,是根基不足,是手无证据,但现在,江彻拥有了拿捏他们母子的罪证,当然不可能再交什么朋友。
现在,攻守易形了。
姬长盛皱了皱眉头,从江彻的这句话中,他听出了浓浓的自信,似乎真的掌握了什么可以置他于死地的东西。
可,究竟是什么呢?
他姬长盛虽然贤名不高,可这些年来也都是在韬光养晦,作奸犯科的事儿,他是一件也不曾干过,就怕被其余几个兄弟抓住把柄。
江彻如此笃定的信心,从何而来呢?
姬长盛脸色变幻之际,江彻直接越过他,踏上了台阶,神色如常的走入了正堂之内,目光,也定格在了上首的一道丰腴身影之上。
今日的薛皇后,并未穿着她那一身凤冠霞帔,但身上的雍容气质却仍旧是扑面而来,外裹着透明轻纱,身穿着白色长裙。
上面绣着金纹牡丹,一双威严的眼眸,透着高贵气质。
尤其是丰腴的身姿,以及高耸的山峦,更是很容易给人巨大冲击,江彻左右端详,也实在无法看出岁月在皇后薛白嫀的脸上留下痕迹。
但想了想,他也就释然了。
岁月的痕迹,不一定都在脸上。
“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薛皇后高居上首,淡淡的眼眸落在江彻身上,对视之下,她感觉到了一丝羞怒,因为江彻的目光丝毫没有臣子的本分。
显得极为的肆无忌惮。
仿若根本没有将她视为皇后。
当初凤和宫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简直放肆。
虽然她勒令姬长盛对于江彻尽力不要起冲突,可她自己却不能对江彻真的以礼待人,因为她是皇后,要保持皇后的威严。
而江彻,无论有什么底气,可终究是个臣子。
“见过皇后,多日不见,皇后风采依然照人。”
江彻笑了笑,随手行了个礼,而后毫无顾忌的找了个位子缓缓坐下,似乎方才只是走个形势而已。
皇后薛白嫀眉宇间闪过一丝怒意,她从江彻的眼中感受到了轻蔑,怒气上涌之下,根本不顾及其他当即呵斥道:
“放肆,本宫岂是你能够评判的?还不跪下请罪。”
一见面,薛白嫀便看出了姬长盛脸色不太对,可能江彻真的有什么罪证,为了将主动权牢牢把持在自己的手中。
她直接勒令江彻下跪,想要先在气势上面压他一头。
然而,对于薛白嫀的呵斥,江彻却只当是个笑话,笑意吟吟的看着她:
“恕臣无礼,身子太硬,软不下去。”
“大胆!”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姬长盛走入正堂之后,连忙开口劝诫。
生怕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尤其是在还没有摸清楚江彻底细的时候,若是直接撕破脸,他的底气实在是不足。
同时也有些不解。
之前明明是母后叮嘱他不要冲动,怎么现在自己却冲动了起来?
皇后薛白嫀瞥了姬长盛一眼,自是不能将她想压江彻气势一头的话说出口,除此外,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江彻的语气和神态确实令她十分不满。
根本忍不住心中的火气。
“冠军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此番前来说要捉拿青天教逆贼,不知证据究竟在哪里?
之前本宫的话可是说的很明白了,栽赃陷害皇子,可不是一桩小罪。”
姬长盛斟酌着打破了沉寂。
江彻目光扫了一眼姬长盛母子二人,随手将正堂大门关上,随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枚黑色的椭圆形石头扔给姬长盛。
“自己看。”
姬长盛接过黑色石头,心中顿时一紧,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乃是能够留下影像的留影石,难不成江彻手中真的有罪证?
他有些忐忑不安的将目光投向上首的母后,想要寻求一个主心骨。
“先看一看再说。”
薛白嫀沉声道。
姬长盛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将一缕真元渡入留影石内,下一刻,一道光芒猛然绽放,在虚空中映衬出了一道画像。
赫然正是在徐家古宅内,徐秋月躬身朝着北寒仲行礼的画面。
“这这是”
姬长盛和薛白嫀再也不见之前的从容,脸色猛然大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
“此人你们可能不认识,本侯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青天教四大法王之一,青蝠宫宫主北寒仲,而你的皇子妃徐秋月,则是青天教的一枚暗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秋月.秋月她怎么可能是青天教的暗子?!”姬长盛满脸的不可置信,双目更是布满了血丝。
不愿相信这一切。
可影像就在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这一刻。
他只觉得这天彻底塌了。
倒不是说他对徐秋月的感情有多深,事实上,他跟徐秋月之间只能算是联姻,且对于对方还算是满意,能够为他提供助力。
但问题是,徐秋月是他的皇子妃啊!
皇子妃乃是青天教的暗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不亚于一桩轰动中原的皇族丑闻,而他,先不说有没有掺和进青天教的阴谋。
就算是没有,谁能相信?
就算是没有,被如此大的丑闻笼罩,他不仅会失去争储夺嫡的资格,还会被宗人府处置,乃至是被他那个无情的父皇彻底贬斥为平民百姓。
姬长盛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上首的皇后薛白嫀也猛然间捂住胸口,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此刻,她终于明白这几日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原来竟然是如此。
这等丑闻若是传出去。
盛儿的争储资格将彻底消失,乃至此事都会牵连到她以及薛家,她这个皇后之位,都有可能在天下的非议中丧失。
再看向江彻的目光时,薛白嫀高贵的眼神中,已然生出了一丝忌惮和惊惧。
看着被震撼的无言的姬长盛母子,江彻再度添了一把火。
“这些年来,徐秋月背后的青天教可没少扶持你,包括礼部、户部、兵部、我可以很确信的告诉你,你身边围拢的大半势力。
都是青天教在刻意的扶持,目的则是为了掌控伱,三皇子,你觉得.现在本侯能不能掌控你的未来?”
走到姬长盛面前,江彻低声笑道。
“你你.你胡说.”姬长盛瞳孔猛然一缩,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连忙就要将手中的留影石砸碎,彻底将证据泯灭。
但下一刻,他止住了手掌。
因为江彻连动也没动,甚至脸上还带着轻蔑的笑意。
姬长盛知道,这是因为江彻有底气,复刻了不止一枚留影石,至于眼下的这一枚,可能就算是毁灭了,江彻也能反手再掏出一尊。
薛白嫀捂着白皙的胸口低声喘息,一双凤目含着煞气看向江彻:
“你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这东西?”
江彻转身有些慵懒的坐下,仰头看着上面高高在上的皇后薛白嫀轻笑道:
“我从什么地方弄到的留影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小一枚留影石,可以让你们母子瞬间堕入深渊,皇后娘娘、三殿下
你们也不想这枚留影石,出现在朝堂之上,出现在陛下眼前吧?”
姬长盛此刻仍旧是没有从之前的冲击中回过神儿来,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但皇后薛白嫀却反应了过来。
凝声道:
“江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用此物来要挟本宫,你可知本宫可是皇后,你若是敢将这消息外泄出去,你自己也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
“是吗.那就试试?”
江彻当即起身,脸上满是不以为意。
见自己诈不住江彻,皇后眉头猝然一紧,当即叫住对方:
“等等.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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