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彩所研究的特殊腐蚀是优先级最高的，原因无他，至今为止，国家损失了很多顶尖学者，唯独在特殊腐蚀上损失的学者是最多的。


    这也就表示，特殊腐蚀虽然看似人畜无害，但是其绝对没表面那么简单。


    因此灵彩才能占用一间最好的研究室。


    “这就是一号研究室。”研究员用门卡将一号研究室的屏蔽门打开。


    许晨走进了研究室内，发现灵彩正专注的看着联排的显示器，周围全是散发着银色光泽的巨大仪器与管线，彰显着科技之美，非常符合他对实验室的想象。


    不过……没有其他打下手的研究员，她似乎亲力亲为搞定了这一切。


    她站在实验室中央，在这个由数据和公式构成的物理世界里，灵彩就像国王一样，独自统治着自己的领地。


    许晨左右看了看，他很明智的没有碰任何东西，毕竟他也去过生物实验室，于是许晨只是看向专注于联排显示器上数据的灵彩。


    灵彩似乎没有察觉许晨的到来一样。


    他刚想要发出声音，就发现灵彩虽然目不转睛，但是却将食指束在嘴上，示意他禁声。


    看来还在研究的关键时刻。


    她知道许晨的到来，只是更不想错过关键的数据而已。


    于是许晨左右看看，这才发现了自己眼熟的东西。


    被封装在仪器里面的古物残骸。


    这个厚厚的铁疙瘩插着各种管线，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研究凝聚态物质的仪器，但是里面的空腔更大。


    许晨只能通过其中的玻璃观察窗来进行观察，里面的古物残骸是一片品相相当不错的，铭刻有甲骨文的龟甲，被用特制的束缚工具牢牢的束缚在仪器的中央位置。


    这个应该就是实验样品。


    许晨看了看，似乎这个东西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像这种仪器，实验室内有好几个，许晨估摸着价格都是以百万为单位，他一个个轮流看了看，里都是各种各样的，包括竹简，印玺，陶片之类的文物，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涵盖了各种材质与各个年代，各个象征的文物。


    不过，许晨最终还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最初的龟甲上面，他有种直觉，觉得这个龟甲应该就是关键。


    他能感觉到，这个龟甲的存在在微观的层次逐渐“坍塌”，他甚至出现了错觉，能听到龟甲物质的分子某种力的作用下分崩离析的声音。


    并且这个龟甲“坍塌”的速度远超其他的文物，这种奇妙的感觉让他愈发关注这个龟甲。


    许晨回头看了看灵彩，发现她丝毫未动，于是像好奇宝宝一样，趴在上面，透过厚厚的观察窗看向里面的龟甲，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了暗室之中的龟甲上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看不出颜色，像烟雾一样萦绕在龟甲的表面，像是被微风吹动的烟雾一样，缓缓的逸散。


    然后，很快就静止了下来，凝而不散的盘旋在龟甲的表面。


    “坍塌”停下了。


    许晨正打算看一看其他的文物，却发现灵彩已经看完了上面的数据，好奇的盯着自己，想看一看自己要做什么。


    他有些尴尬，于是先发出声音：“嗯，这个就是能阻止特殊腐蚀的装置吗？”


    灵彩摇头：“哪有这么简单，这个是检测装置而已，我们现在还没造出阻止特殊腐蚀的装置。”


    许晨眉毛微蹙。


    检测装置？那自己看到的东西是什么？


    他又回头看了看，发现仪器之中，那种无色的微光烟雾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他能感觉，龟甲的坍塌仍然在继续，似乎从来都没有停下。


    许晨又是一愣。


    “我刚才在里面看到了荧光一样的烟雾……那是什么东西？”许晨直接开口询问，反正他是学医学的，不知道那东西是啥又不丢人。


    “荧光烟雾？”灵彩一愣，肉眼明显紧张起来。


    显然她听到了东西有点超出她的掌控。


    灵彩迅速回头翻找了一下计算机记录的数据，手指灵动的在键盘跳跃，很快又恢复了稳重的样子，看来她已经有了结果。


    “观察腔内没有逸散的物质……再说它仅仅只是一台检测仪而已，你恐怕看错了。”


    灵彩斩钉截铁的说。


    许晨沉思了一下，然后想起这个问题好像无关紧要，不过就是只有他自己观察到的荧光而已，他的预感也在告诉自己，刚在有一瞬间，特殊腐蚀确实是完完全全的停了下来。


    现在关键的是灵彩是怎么做到的。


    “应该是我看错了，你之前电话里面说，你已经找到了阻止特殊腐蚀的办法？”


    “没错，刚才就是在进行最后的验证，结果显示我的办法是可行的。”灵彩闻言，想到了什么，然后揉了揉眉心，看来她也并不像是表面那样精神。


    许晨愈发好奇刚才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但他还是更关心灵彩找到的办法。


    “你真的找到了阻止特殊腐蚀的办法了？怎么做到的？”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我确实能慢慢跟你解释……我找到的方法，与你有关。”


    “我？”许晨有些意外，与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


    “没错，你提交过一份很详细的有关特殊腐蚀的调查报告，我注意到了其中一些内容，你似乎认为某种存在使用了魔法，用概念指向了这些目标文物，因此，特殊腐蚀只对特定的物体生效。”


    许晨想了想，好像自己确实是这么总结的，并且早就有了结论。


    历史文物遭遇了特殊腐蚀，也只有历史文物遭遇了特殊腐蚀，但是为什么是历史文物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假如在物质与科学的角度上来看，它无论在怎么特殊，也都是人类在自然中得到的物质再加工，它的本质仍然与其他物质由最基本的粒子构成的存在并无二致。


    这些都是由元素周期表上的原子所构成的，那么，克苏鲁是怎么知道，那些物体是需要祂摧毁的呢？


    难道在祂眼里这些古董都是高亮显示的吗？


    从历史文物的各种各样的保护手段与位置来看，可以说任何手段都收效甚微，即使再严密的安保与再安全的措施都无法阻止。


    直至成为公认的“自然现象”，是克苏鲁闲的，一个个给文物进行标记吗？


    显然不可能。


    那么，这些文物特殊在哪里？为什么会遭到特殊腐蚀这样的定点打击？就因为上面闪烁的人类光辉？


    巧了，还真是这样。


    起码许晨是这么认为的。


    他思来想去，克苏鲁既不是古董贩子又不是考古学家，根本不会在意文物对人类的价值，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既然如此，那你知道其作用原理吗？”灵彩又发问。


    许晨闻言，有些懵，他如果知道，现在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不过……为什么灵彩会问这个问题？


    许晨有些激动：“你难道发现了作用原理吗？”


    灵彩摇摇头：“很可惜，我并没有完全了解其中的作用原理……不过，因为你的资料，让我至少发现了一个方向。”


    “说说看？”


    灵彩推了推眼镜：“在我从你那里得知了老师的讯息之后，我就一直深入的钻研有关特殊腐蚀的一切，我本以为这种现象是应当是自然而然的诞生，但是直到深入的研究才发现，其中确实又相当多不对劲的地方。


    我虽然能观察到异象，却无从下手，只能从你提交的资料里面收集我想要的信息。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待见提交的资料，其中有太多纯粹的臆测。


    但是，虽然你提交的大部分资料基本都是主观的猜测，可精准度却出乎异常的高，这才让我重视了起来。”


    许晨无言以对，他的信息来源有点特殊，直接说出来，看上去确实跟猜测的一样儿戏。


    但问题是，消息来源虽然有点特殊，不过大部分许晨都能拿人头担保。


    好歹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现有的超凡事件中的一把手，现在，他说的话已经不会被人质疑了。


    或许这就是当初楚上尉为何力排众议，提议许晨加入军队的队伍中。


    他可能早已敏锐的意识到了许晨的特殊与缺陷。


    “于是我看到了你对特殊腐蚀的现象的种种猜测，虽然算不上逻辑严密，却足以给我一个突破的点。”


    灵彩的表情严肃起来：“要想弄明白特殊腐蚀是如何发生的或许很难，但是要想阻止特殊腐蚀的发生只需要知道祂是如何将那个超凡力量作用于文物即可。”


    许晨明白自己听到关键的节点，专注的倾听灵彩的话。


    “你觉得，那些超凡力量……遵循物理学定律吗？许晨。”


    这又是什么问题……肯定是不遵守啊，许晨刚要回答，话就堵在了他的嘴边，死活说不出来。


    有地方不对。


    如果问题真的如同表面这么简单，灵彩为何还会问这个问题？


    许晨没有马上回答，仔细的回想自己经历或知道的超凡事件。


    认真的想一想，似乎……那些超凡力量其实并不像自己所认为的那样超凡？


    祂能操控真菌变异，能控制思维，能毁灭文物，能散布疫病，能将人类转变为亵渎的血肉造物，但是，其中真的违背科学与物理了吗？


    祂是能凭空造物？还是能释放无热源的火球这种彻彻底底违背科学的魔法？


    都不行。


    除了干涉思维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外，祂唯一展示的操作的只有加速熵增，而宇宙，一直都在熵增。


    这种力量甚至并不违背科学，然而祂只是能做到熵增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人类视祂为不可战胜的神灵。


    许晨已经有了想法，他看着灵彩。


    “物理学定律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违背热力学定律。”


    灵彩的眼中有异彩闪过，她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不错……经过对历往的超自然现象的研究，我发现这些超凡力量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居然却被基础物理，甚至数学所束缚着，祂无法，也不能打破宇宙底层的框架。


    那是由物理与数学竖起的壁垒，操控行星与宇宙的运行。


    祂并非无所不能，这也是我为何能有所发现。


    那么问题来了。”


    许晨看着灵彩。


    “如果你观察到了这些文物，就能那个发现，这种毁灭的本质就是加速熵增，然而……祂既然不能违背基本物理的话，那么，就代表……”


    “祂很可能注入了能量，增加系统的无序性或者直接破坏有序结构！”


    从热力学的角度来看，自发过程总是向着能量降低、熵增加的方向进行。这意味着在没有任何外界干预的情况下，系统会自发地释放能量，并导致其无序程度的增加。


    这个过程是自发的，不需要外界做功或输入能量。


    这就是说，若是想要加速熵增，则必须外界做功或输入能量，直到达到最大的熵状态，即热力学平衡。


    “没错，不过，我观察不到能量的注入……它就像是自发崩溃，自发趋向熵增，就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灵彩所描述的是消耗能量造成的破坏，属于直接的破坏，这是最简单的熵增的，人人都做得到。


    比如，用锤子把花瓶砸碎，就是通过机械力将花瓶给熵增了，花瓶的碎片的排列方式变得更加无序。


    但前提是，有能量注入。


    虽然有其他方法熵增，不过都不适用于文物当前的状态。


    许晨明白了灵彩的话：“没有能量注入的话……也就是说，祂是在真正意义上的，在汲取“负熵”！”


    之前唐院士已经提到过了负熵的概念，但是那是一种描述。


    负熵是一个概念，它代表的仅仅只是系统的一种状态，其中系统的熵（无序度）小于最大值，按道理来说是根本无法被夺取的。


    就像你或许用各种物理化学的手段，可以让一个人变的不那么健康，却无法直接夺取那个人“健康”这个概念一样。


    能直接夺取负熵本身就是很恐怖的事情。


    这也正是之前根本就没学者会往这里考虑的原因。


    “没错，祂夺取的是负熵的“概念”，正是因为如此，如果一旦让祂无法汲取负熵，自然也就能制止文物的特殊腐蚀了。


    假如我们能够彻底弄明白原理，我们或许能够由此来反制祂，很可惜，我们所知甚少，不过，我们能发觉这一点也足以能想出办法阻止祂了。”


    许晨终于明白了灵彩为何说自己能阻止特殊腐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