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到第一个服务站的时候,江榆舟说:“去歇歇。”
蓝微:“我不累啊。”
“去歇歇吧。”他换了哄人的语气。
蓝微笑:“我们赶时间,不了吧。”
他干脆说道:“我坐得有点累,我们换换?”
“好像开车更累吧?”她瞥他。
江榆舟停了会儿,不紧不慢道:“要不要跟我赌?”
“赌什么?”
“开车更累还是坐着更累。”
“……”这有什么好赌的。
见她不说话,他自言自语道:“不赌一下怎么知道?”
“赌一下就知道了?”蓝微接茬。
“换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逻辑。
蓝微懒懒扫过去。
“来赌赌?”
“想骗我上套,没门。”
他轻笑了声。
过了会儿又说:“你不是肚子饿吗?”
“不饿。”
“我肚子饿。”他靠在椅背上,揉着肚子,皱着眉,叹着气,“饿了。”
蓝微烦死他了,方向盘一打,拐进服务站去。
他们在服务站休息了会儿。
蓝微上完厕所回来发现,江榆舟坐在驾驶位上,对着窗外的她微笑道:“去副驾驶感受一下吧,宝贝儿。”
蓝微忍住了把纸巾砸到那张俊脸上的冲动。
后半段路程几乎都是江榆舟开着,无论蓝微怎么诱导哄骗都没有任何作用。
回到上海已近凌晨,两人洗完澡,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江榆舟这几天有些失眠,怕她看出来担心,也怕影响她的睡眠质量,打算等她睡着后去看一眼,然后在隔壁卧房睡了。
来到主卧,发现房门开着一条缝隙,他顺势推开了门。
蓝微赤脚蜷卧在沙发上,腰上挂着一条丝绒薄毯,半条落在了地上,书也滑落在了地毯上,旁边踢着一只拖鞋,另外一只在沙发另一边。
蓝微有个习惯,喜欢躺着看书,读书那会儿就很喜欢,保留到现在。江榆舟讲了好几次,眼睛会看坏,她从来不听的,现在也不讲了,知道她改不了的,况且这样做让她觉得很快乐,让她强行改正过来,相当于是剥夺了她享受快乐的权利。
江榆舟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一顿。
他几乎一眼认出,这是他那时候给她做的错题本。后来关系破裂,这本子也没再送出去了。
江榆舟将本子放到一边,勾起那掉落一半的毯子盖回她身上,手臂穿过她后背和膝盖,轻轻将人抱起来。蓝微半睁开眼,睡意惺忪地看着他,“我睡着了?”
“嗯。”江榆舟把她放在床上,掖上被角,低头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她眼里还有刚睡醒的茫然,嗓音微沙:“你去哪儿?”
“我去隔壁睡。”江榆舟揉了揉她的头。
蓝微抓住他的手,“就在这儿吧。”
江榆舟望着她,眼里挣扎几息,“最近失眠严重,怕惹你睡不好。”
蓝微摇摇头。
江榆舟只好坐下来,“我陪你睡会儿。”
蓝微仰头看着他,坚定的轻声说:“在这睡。”
他脱了鞋子,掀开被子,半靠在她旁边,揽着她。
蓝微的脸靠着他胸膛,听着心跳声,她闭了会儿眼睛,复又睁开,抬起头说:“把灯关了,我们一起睡。”
江榆舟伸手碰到壁灯开关,灯光都熄灭。
江榆舟躺了下来,蓝微侧身面对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今天晚上我会陪着你,要是你睡不着,我也会陪你熬到天亮。”
江榆舟看着她,喉结轻滑。黑暗里,他们鼻息相抵。蓝微靠过去,双手遮住他的眼睛,用低哑的,近似催眠的声音说道:“睡觉的时候什么也不要想,就算明天天要塌下来,都有我在,没什么大不了的,睡吧。”
江榆舟闭上了眼睛,在她沉静舒心的声音里,那颗喧嚣尘上的心慢慢沉落下来,落在她柔软的嗓音之上,他俯身抱住她,埋下头,将呼吸和整颗心都泡进了她的香甜和柔软之中。
渐渐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踏实的一夜。
第二天上午,蓝微和郑导在约定地点会和,前往杜传峰家。敲了半天门没见里头有回应。“你们找人吗?”身后一扇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女人,住在杜传峰家对门,女人年纪约莫五六十上下,嗓音有些粗犷。
蓝微和郑导等人转过头。
“他们家人都出去了。”女人说,“去他老婆娘家了。”
“小孩呢?”郑导问。
“小孩寄住在老师家里的,一般周末才接回来。”
“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吗?”蓝微开腔。
“这就不清楚了。”女人说完话,迟疑地向四周瞅了瞅,声音压低道,“我知道你们在找人,这里不好说话,跟我到我家里来吧。”
郑导和蓝微心照不宣地彼此看了眼,跟着女人进了屋。
屋里头跟螺蛳壳那么点大,门口放着一个鞋柜,有小孩穿的,也有男人穿的,蓝微他们三四个人一进来,连转个身都困难。女人倒是周到,端来几张椅子请他们坐,又泡了茶,说家里很少来这么多人,坐下之后才打开了话匣。
“你们前几天来我就注意到了,”这句话让蓝微和郑导都纳闷,女人也不急,徐徐往下说,“之前也来过人找那小姑娘,峰子夫妻俩做了亏心事不敢说,骗了过去,说那女孩带过来发现有精神疾病,不敢要,给还回去了。人问他要那两贩子的联系方式,又说是老乡接头的,他们不清楚,你们去过鞍县也发现了吧,他那老乡是个不会开口的。”
郑导和蓝微互相望望,蓝微忍不住问道:“小朵到底在哪儿?”
“小朵?”
蓝微想起来,小朵到了上海之后改了名,到杜传峰家以后又改了个名叫杜圆。
于是她纠正道:“杜圆,是不是那个女孩的名字?”
“对对对,他们喊她阿圆。说起来那小姑娘是可怜的啊,那两个人贩子没少打她,打的脑子也坏掉了,峰子家里买了之后,前面还好好的,后面就发病了,疯疯癫癫的,看病花了不少钱,医生都说这是治不好的病,峰子夫妻俩只好把她带回家,送么送不走,留着么又费钱,想想看她也可怜的,个么就留在了家里,谁想到呢后来那天她在楼梯边玩,阿绢抱着个箱子出来,没看到人,那箱子撞到她了么,摔下去头着地当场就没了。”
蓝微后背发出一阵冷汗,问道:“后来呢?”
“哪儿还有什么后来啊,死了么就埋了咯,怕都怕死了,谁敢说出去,我们邻居这么多年,都不说的,但年份长了,心里也慌牢牢的,峰子老婆因为这个事情老是疑神疑鬼,说房子里闹鬼,我们这边的几户人家能搬的都搬走了。他们后来生了个女儿,小姑娘一出生开始就天天哭,身体也不好,就觉得可能跟之前那个事有关系,法事也来做过几场,还是不顶用,要是能搬走,谁愿意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