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响这么问也是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江榆舟抬头看了眼他,复又半垂下眼帘,过了片刻才说,“可能是为了让她不痛快吧。”
他的语气很淡,表情也很淡,这样的不经意往往会透露出很多真实的情绪。
孟响也没憋着了:“那你之前说的,要买来送给你以后的老婆是假的?”
江榆舟一怔,徐徐掀起眼皮,盯着他,这目光把孟响看的头皮发麻。
而后江榆舟靠回椅背,凉笑道:“假的。”
想从江榆舟嘴里套话多半是套不出的,他太聪明,对方的底牌他一眼就能看穿,他要是心情好些,还会陪着玩上几圈,要是心情不好,多半会被他带着走,这迂回战打的孟响一阵心累,也就不再问了。
车子已经驶离了电视台,在车流如注的马路上停停开开,吵嚷的街市上有着独属于宁北市的烟火气。江榆舟掐着眉心,望向窗外。
虽说是回来休息的,但他难得有自己的时间,仅仅一年没回来,这座城市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城东新的高架桥已经正式通行。
母亲老是唠叨说,他若回来了,一定要回老家看看,也许妹妹会回去也说不定。
他知道妹妹不会回到那里的,父母离婚时,她才四五岁,不说对那里有什么印象,就算是有,也和他一样,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没有可留恋的。
他又想起了蓝微,好像只要一回忆,就很难不想起她。
只要一想到她手上的伤口,一想到她今天说的话,江榆舟感到心痛,那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疼痛,让他无能为力。
虽然她说她很惜命,江榆舟却觉得不是。
曾经,他以为她是同他一样的人,再恶劣的环境下都会咬紧牙关活下去,活着就是最好的出路。
也许是他想错了,又也许……正如孟响说的那样,她变了很多。
那个肆意闪耀的蓝微,那个古灵精怪,顽劣又骄傲的蓝微,最初最吸引他眼球的特质,看不到了。
即便她践踏过他的自尊,也让他觉得这段感情,她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但是他还是忘不掉,奢求她能回到他身边。
江榆舟一直是个没什么雄心壮志的人,他的雄心壮志都是外界逼的,以前是保护妈妈和妹妹,后来是想娶她。
他知道,要娶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一定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没有钱,没关系,他可以赚,他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回来娶她。
现在他终于有能力了,他们之间却变成了这样。
直到再次见到她以后,江榆舟才发现,所有的恨意都不及对她的爱意,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口是心非的借口,给他的爱蒙上一层可以接近她报复她的假象。
实际上他并没有开心多少,也没有好过多少,看到她过得不好,跌落谷底,他恨不得和她一起粉身碎骨。
车子穿过一条静谧的梧桐巷时,柯灵出声打断了江榆舟繁乱的思绪。
“阿舟。”
他转过头。
柯灵:“聊聊?”
江榆舟微微歪头,朝车门扬了扬下巴。
*
车停在巷子口,两人各自开门下车,满地梧桐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走了几步,柯灵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和可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呢,我还是打算帮你一把,毕竟和言恺南比起来,咱们的关系更铁一点。”
江榆舟停下脚步,侧头盯着她。
“你不会不知道言恺南吧?他是可心最好的异性朋友,今年年中回国还专程跑来看可心,我们仨吃了个饭,人长得帅,性格又好,还有钱,我巨想撮合他俩……”
江榆舟脸冷了下来。
柯灵没再说下去:“你干吗,这眼神,要吃人?我说你这是什么心态,看人家优秀你就这么不爽了,对,我承认你确实优秀,但是你这种除了我其他男人都不能优秀的心态是万分不正确的。”
江榆舟嘴角讥诮一勾:“我说了什么?”
柯灵:“你确实什么也没说,但是你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并且赤裸裸地写着嫉妒两个大字,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是连老头子的醋都能吃的人。”
说到这里,柯灵实在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天哪,你怎么这么好笑,我快笑死了,这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江榆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转身朝车边走去。
柯灵强忍着笑意喊着他,“好了好了,跟你说正事。”
江榆舟停下脚步。
柯灵努力憋笑,“所以你真的在吃言恺南的醋?”
“……”
“那看来是真的。”
江榆舟大步离开。
“喂喂喂,什么狗脾气啊,”柯灵快步追上去,“我问你啊,你跟聂微是真的吗?”
江榆舟停步,眉心蹙起,“谁?”
“聂微啊,读书那会儿,你俩的事传得可离谱了,还有啊,咱们高中毕业那次餐聚上,你不是喝醉酒了吗,小蒙古把你背回去的时候,听你叫聂微的名字,然后你跟聂微的事就基本石锤了。”
江榆舟眉心蹙得更紧。
那时候光和蓝微闹矛盾就已经占据了他的心神,还要忙着学习、打球、赚钱养家糊口,没有闲工夫理会那些女生之间的八卦小道,男生们偶尔也会开他和聂微的玩笑,他也都没当回事,因为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说的人无聊,传的人更无聊。
却没想到这瓜不仅别人吃,自己兄弟也跟着吃。
看他的表情,柯灵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可能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试探着问:“真不是聂微啊?”
“关聂微什么事?”他睨了眼她。
“可是小蒙古明明千真万确听到的呀。”
“你想确认什么?”
柯灵笑道:“我也觉得,按照你的择偶标准,怎么也不可能是聂微呀,这简直就是一比一复制我可心妹子嘛,你自己说,是不是暗恋人家很久了?”
“不是暗恋。”
柯灵一怔。
她没想过江榆舟会正面回答,认识这么多年,早已培养出了默契,他这个人做什么心里都有一杆秤,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会选择避开或者干脆沉默,没有人能从他嘴里掏出任何感情上的私事,除非他自己愿意。
江榆舟半垂眼帘,低声道:“我们在一起过。”
虽然柯灵怀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江榆舟亲自认证还是让她吃了不小惊,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些以前觉得不合理的,可疑的事件都得到了验证,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有一次上课,江榆舟和蓝微都没来,后来下课她去交作业碰到了蓝微,脚步很匆忙,早上还扎着的头发松散在背后,看起来有些凌乱,口红似乎没涂好,嘴唇旁边红红的,又像是肿了一样,那时候单纯的柯灵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等她拐过楼梯转角,看到江榆舟慢悠悠上来,当时她还问他,上节课怎么没来上课,去哪儿了。他的回答是打球。
现在想起来,这他妈纯属忽悠人,打哪门子鬼球,嘴巴都亲肿了,他倒是好意思说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