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了。
“无怨,”聂熙局促不安,他不想让江无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注射药剂,他不想江无怨日后醒过来恨他:“最近我有点忙,没来看你,你还好吗?”
“聂熙,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江无怨没有接话,声音很轻,轻到如果不用心听那些话只能散在空气里,而那语气的变化,心不在焉的聂熙没有发现。
他想了想,今天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记得我的生日。”
聂熙恍然大悟,说要给他买蛋糕吃。
江无怨摇摇头,窗台上垂下的两条腿轻轻晃荡:“你对我已经很好了。”
聂熙张了张口,他察觉出来今天的江无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但他没有这个心思去仔细观察他有哪里不一样,俞蓁还没回来,时间只有争分夺秒才够用,他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又害怕江无怨不肯答应。
他不想用强制的办法。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听到他问,聂熙才横下了心,“最近公司出了点事,我希望无怨你能帮我,这是我买回来的药,你放心,你不会有事,到时候我会把你送到国外,等到公司里的事情摆平,我就去找你,我们天天待在一起。”
江无怨身体抖了抖,通体生凉,他冰雪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聂熙想要他做什么。
“因为,那保险赔付吗?”
“这笔钱可以救急,也只有这笔钱了,无怨,”聂熙冲到他面前想握住他的手,摸到的铁链刺骨。他觉得铁链太过冰冷,拿了钥匙打开,搓动着略微发红的手腕,恳求着:“你帮帮我好不好?就这一次,帮帮我,我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求求你。”
江无怨默不作声,仍然没有回头,聂熙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怎么想法,语气越来越急切。
忽然,江无怨抬起手打开了窗户,他就坐在窗台上,风从逐渐变大的缝隙里呼啸着卷进来,吹得眼睛有些湿润。
聂熙听到了那人的声音平静地仿佛一潭死水。
他说:你别这样。
他说:帮我把喜轿拿来。
正当聂熙以为他同意,欣喜地去拿那模型的时候,江无怨终于转身看他。
背对着阳光,聂熙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他眼里泛着晶亮格外刺眼。
他说:你还没有对我说生日快乐。
他又说:聂熙,你爱我吗?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只不过他这次没有给聂熙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
“想什么呢,当然……”江无怨模仿着他那日的语气,笑了,眼泪落在窗台上,嘶哑地补充了最后两个字——
“不爱。”
卸了力身体向后倒去,最后的天空,纯净得没有一丝云彩的蓝色,格外好看。
落下的瞬间,他听到了聂熙奔跑来没有抓住机他时崩溃的大喊,听见了那模型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声音,听见了楼下的惊呼,听见了鸟鸣风声。
不再信你了,我认输。
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
江无怨飘在天上,身边是原主的灵魂,原主最后选择自己控制身体,江无怨说:“满意吗?”
原主沉默了一会:“那些钱呢?”
他说:“杜经早就把真正的保险拿走了,受益人是你妹妹,他永远不可能东山再起,那些药会让他在监狱里过一辈子。”
原主抬头笑了:“满意。”它道,“我走了。”
十层楼的高度,没有存活的可能。
医生给聂熙解释,只有没有生存意志的人跳楼才会面朝上,死亡对逝者来说应该是一种解脱。
聂熙看着尸体上最后一点微笑,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医生给尸体拉上拉链,聂熙泣不成声。
杜经知道聂熙因为涉嫌买进违法药品之后,动用律师的关系花了很多钱再给他扣上了监禁他人,威胁他人等等数个罪名,把他送进了监狱,判了个无期。
资金里一部分是俞蓁的帮助,现在应该说,俞总。
杜经去之前关江无怨的地方收拾着东西,聂熙是在跟着江无怨去医院之后,在医院被带走的,没有回到那里的机会。
他记得江无怨的话,把那只绵羊玩具和他拿到的另一本笔记本以及那个喜轿的碎片一起送到了监狱里。
他把那些东西扔到聂熙面前,按照记忆,嘲笑地,说出了最后一句台词:“聂熙,不会有人爱你了。”
聂熙垂着头坐在那里,监狱的窗户很小很高,照进来的阳光只在床边地上留下了几个斑点。
他认出来了,那只玩偶是他第一次送给江无怨的,没想到江无怨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个。
他把玩偶抱了起来,头深深埋下,似乎这里还有那个人的温度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