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听鸿奇的口气,似乎已经认定沈淮针对他才在涂渡板项目做手脚,却不知道沈淮在涂渡板项目上转圜的余地要比想像中大。她只是不想在电话里跟鸿奇争执得不愉快,顺着他的语气往下说。
「是啊,你仅仅是负责协调项目落地,丰立集团真是下定决心,将项目建到新浦或梅溪,也不能硬说你的不是,毕竟是青沙县没有办法提供项目落地所需要的资源。就算沈淮那边有针对的心思,在这件事上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谢芷希望鸿奇能有更超脱一些的姿态来应对这件事。
「赶在丰立集团与霞浦生米煮成熟饭之前,我认为王云青出面介入,还是能够中止他们谈判的,」宋鸿奇说道,「这么大的项目,不积极争取就显得太消极了。」
谢芷蹙起秀眉,虽然两人感情疏淡了,但这些年来她也能明白鸿奇此时的逻辑,要是沈淮确实是有针对性的想将涂渡板项目抢过去,青沙县确实不能拖延时间。一旦叫丰立集团与霞浦谈妥具体的条件,签下协议,那生米也就煮成熟饭,平江市再出面挽留也就成了「做恶人」。
而青沙县那边现在就请平江市委书记王云青出面介入,即使不能立即逆转形势,拖延时间还是能做到的——只要有时间,青沙县及平江市就有可能争取更多的配套资源,就有可能将涂渡板项目还留在青沙县。
也许鸿奇的心思,还是想让沈淮与王云青在这个项目里,关系对立起来。
只是沈淮那边未必就是针对鸿奇,才介入涂渡板项目,情况会不会又有所不一样?
谢芷想得头痛,但想到霞浦县那边如此紧锣密鼓的跟丰立集团接触,青沙县那边及时向平江市委请援,也不能算大错,也无意再劝什么。
平江市委书记王云青,中午在华亭大酒店接待文明城市省检查小组,接到魏南辉的电话,说他与县委副书记宋鸿奇有重要事项汇报,临时从宴席上退下来,在休息间里听魏南辉、宋鸿奇汇报涂渡板项目的事情。
魏南辉是青沙县委一把手,重大项目出现变故,向市委汇报自然要露面,但宋鸿奇是青沙县委直接协调项目落地的负责人,他既然在场,详细情况自然是由他当面跟王云青汇报。
听宋鸿奇说过霞浦与丰立集团密切接触的事情过来,王云青蹙紧眉头,喊来秘书,让他去前面的宴会厅知会一声,他可能一时半会不能回来,让在场的市委副书记赵彬替他招待好省里的客人。
宋鸿奇与沈淮是堂兄弟,平江市的普通官员可能不了解,王云青以及魏南辉是心知肚明的。照正常的道理,霞浦那边不可能不打声招呼,就直接抢宋鸿奇在青沙县负责的项目,但霞浦那边这么做了,就意味着背后的曲折要远比表象更复杂。
王云青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的烟都抽完,随手将空空如也的烟盒捏成一团丢垃圾桶里;魏南辉反应机敏的从口袋里掏出烟跟火机,给王云青点上一根烟。
魏南辉看了没有什么反应的宋鸿奇,心里一笑:下来都快两年,公子哥的脾气还是没有捋掉。他又拔出一根烟给宋鸿奇递过去,说道:「鸿奇,王书记今天不禁菸,咱们也来一根解解馋。」
王云青看到魏南辉凑过头给宋鸿奇点菸,他夹着烟站起来,踱步走到窗外,看着华亭大厦楼下大街上车水马龙,问魏南辉:「南辉,县里在知道霞浦有争取丰立的涂渡板项目后,你们有没有跟霞浦方面接触过?」
魏南辉是个干练且圆滑的官员,王云青对他的脾气琢磨得比较透,也清楚他与宋鸿奇之间暗中较劲的关系。
王云青自然不会给魏南辉的小动作迷惑住视线,直接问他有没有跟霞浦县沟通过。
「我上午跟霞浦县长周岐宝通过电话,霞浦的周县长跟我在电话里也是鬼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透露出来,」魏南辉说道,「丰立集团的周丰毅上午倒是主动联繫县里,说了一些跟霞浦方面接触的情况。不过鸿奇认为周丰毅的话不靠谱,霞浦那边真要卯足劲撬我们的墙脚,能提供十分可观的资源,周丰毅确有可能帮着他们迷惑县里,丰立集团最初还是想将项目建到新浦或梅溪了,也是市里做了很多工作,才叫他们打消念头……」
王云青也了解这些情况,涂渡板项目说到底还是钢铁产业的下游,东华有着比平江更优越的产业优势,当初市里也是请了一些人做很多工作,让周丰毅决定将项目留在平江。
现在形势异变,宋鸿奇的判断也是他的依据。
周丰毅很可能更倾向将项目建到北岸去,但又抹不下面子,不想跟青沙县及市里搞僵关系,迷惑青沙县及市里也是一计。要是青沙县及市里,真以为丰立集团跟霞浦县不会那么快谈出什么事,对此没有及时的应对策略,任时机拖延掉,等丰立集团跟霞浦谈妥条件,丰立集团将霞浦能提供的优越条件跟资源摆出来,这些条件跟资源又是青沙县及市里短时间里争取不到的,那真就是完全没有藉口阻拦丰立集团将项目迁到新浦或梅溪去。
项目落地建到哪里,地方之间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最终的选择权在企业,背后的曲折跟私人恩怨,是没有办法摆上檯面的。
不过魏南辉过来之后,就主要让宋鸿奇介绍情况,这时候又左一个宋鸿奇说,右一个宋鸿奇说,王云青也知道他的小心思,无非是整个项目拖黄掉,可以更多的将责任推到宋鸿奇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