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睡了一下午的七七,给她小姨黛玲折腾醒,听着院子里的说话声,穿好衣服就从屋里冲出来,尖叫着扑到她妈的怀里,惹得大家又是欢声笑语一片。
吃晚饭时,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白素梅走到后,打开可视对讲机,回头跟熊文斌说道:“是刘书记在外面?”
沈淮笑着说道:“说不定是兴师问罪来了?”他与熊文斌站起来,看对讲机的视频,刘正瑞果然站在一个中年人的身后,探头往院子里看。
第七百九十八章 教子不贤
刘汗青作为市委第三把手,登门造访,不管平时的关系如何,熊文斌一家倒是要打开门来相迎。
沈淮陪同熊文斌一家走出餐厅,站在廊檐下,看着刘正瑞陪同他父亲、沂城市委副书记刘汗青走进院子里来,手插在裤兜里,笑问道:“就这么点小事,刘公子还亲自上门来道歉,我可是受不起啊!”
刘正瑞离开车站后,也没有心思再出去玩乐,就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家,正好他老子刘汗青也是在家,就说起车站的事情来。
刘正瑞也不可能把他搭讪纠缠熊家姐妹的事情都说出来,不过他也能从沈淮的语气里,感受到熊文斌对他家的不善跟敌意,便将这些东西,跟他老子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熊文斌调任沂城,刘汗青与岳秋雄二人,都是深感受到威胁的。
在中央委员会里,正式委员跟候补委员的数量差不多都在二百人左右;而省委的情况则完全不一样。
淮海省委委员连续三届,都保持七十人左右,而候补委员则要少得多,通常只有十人左右——而在一届之内,退休的省委委员,通常都在十多人到二三十人左右,这就造成候补委员在任内补任正式委员,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如果熊文斌补任正式委员,而不调出沂城,那沂城市就得给他腾出一个跟省委委员相匹配的职务出来——熊文斌一步想担任市委书记的可能性甚微,那岳秋雄提前退二线,熊文斌担任市长、刘汗青继续在沂城当“万年老三”,则是最可能的结局。
按照道理来,熊文斌盯的也是应该是岳秋雄的市长宝座,不应该过多的对刘汗青表露太强的敌意——不过,刘汗青听儿子刘正瑞说起来车站的情形,也不觉得奇怪:岳秋雄年纪也快到限了,就算提前一年半载退二线,只要省里还答应有一些补偿性的安排,比如退下来就解决副省的编制,也不是不能接受,那熊文斌这时候防备他刘汗青可能会有不甘心、可能会破坏他接任市长的好事,也就说得过去。
刘汗青不是被动观望形势的人,听到儿子说熊文斌的人对他家流露出强烈的敌意,当即就决定上门来试试水底——而对刘正瑞来说,他鼓动他老子登门拜访,就是他心里郁积的邪火泄不掉,就是想知道那个牛逼哄哄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正瑞心里是想着要说一些道歉的话来打开话头,但是没想到,他跟着他父亲刚走进院子,那个狂妄得不可一切的家伙,就手插着裤兜站在廊檐下,开口等着他道歉,甚至对他父亲都没有半点尊敬的样子,他鼻子当即就气歪了:这家伙也他娘太狂妄嚣张了!
刘汗青作为沂城市委副书记,正式的职务要比沈淮高一些,又由于分管工作的不同,两人在省里各种会议上碰面的机会就不多,但此前也见过一两面。
柔和的庭院灯打在沈淮的脸上,不是特别的明亮,刘汗青看着沈淮的脸,就觉得熟悉,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但听他直接将话头指向正瑞,他也略带迟疑地转头看正瑞,心想这小子应该是没有将车站发生的事情都告诉自己。
沈淮看着刘正瑞扭曲的脸,面带微笑的又问了一句:“怎么,道歉的话,就这么让刘公子难以启齿?”
刘汗青到底是老江湖,拉了儿子一下,笑着说道:“正瑞年轻冲动,说话做事不成熟,经常惹人生气。”指着沈淮问熊文斌,“熊市长,这位贵宾是谁?”
“沈淮。”沈淮淡淡地说道,“我还以为刘副书记是认得我的呢。”
刘汗青后脑勺就像是给给什么东西猛地抽了一下,但他就愣怔了那么一会儿,多半混迹官场的素养,让他很快就恢复正常,笑着说:“哈哈,我说刚刚怎么就看到熊市长家有喜鹊在叫了,原来真是有贵客临门啊——我真是眼拙,竟然没有把沈县长你认出来。今天正瑞在车站对沈县长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代他跟沈县长你道歉。”
刘汗青关注东华的官场变化,说到底是他到这个地位了,同时熊文斌到来对他有现实的威胁,迫使去研究熊文斌的背景跟履历——而对刘正瑞来说,一个刚刚才在官场冒头、正在中层积累资历的年轻官员,对周边地市的官场斗争通常不会特别的敏感。
而且,他人正陷在给沈淮激起的愤怒情绪之中,脑子里哪里会这么快就搞清楚状况?
沈淮眼睛冷冷地扫了刘正瑞一眼,转到刘汗青的脸上,又笑了起来,说道:“刘副书记你来道歉,就没有必要了。不过,我也跟刘副书记你说一句:‘有子不贤,致祸之道’。说实话,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给谁指着鼻子骂过娘呢。不过,想必刘公子心里也正委屈着吧,他大概在沂城指着别人的鼻子骂娘,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不爽快过。”
刘汗青脸色剧变,阴晴不定的扫过熊文斌一眼,但看熊文斌的脸色也冷峻,出乎众人意料的,他转身就冲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儿子踹了一脚,踹他小腿肚子上,厉声呵斥道:“你个混账家伙,回到家还避重就轻地骗我,说什么言语上小得罪。别人指着你的鼻子骂娘,就叫小得罪?给我滚过去!回家去我收拾你!”连推带踹的将儿子赶出院子。
熊黛妮、熊黛玲姐妹俩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叹为观止:不管刘正瑞是不是上门来兴师问罪,但看刘汗青刚才那样子,没有半点要道歉的意思,而是听到沈淮这番话后,才突然冲着他儿子发作。
熊家姐妹俩不明白,人为什么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反应会如此突兀,然而在他自己身上,一切又都显得毫无痕迹?
“刘副书记,你这么做,搞得我也很不好意思啊,好像我真是那种睚眦必报、别人得罪我一点、我就要往死里报复的小人。”沈淮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
“唉。”刘汗青唉声叹气地说道,“说起来也是我教子无方啊,这几年没有什么管束,叫这小兔崽子以为在沂城就能无法无天——也是亏得沈县长你不计较,今天叫他得个教训也好,不然这兔崽子还不知道有个天高地厚呢。”
“我陪沈县长正喝酒呢,刘书记也进来喝一杯?”熊文斌邀请道。
“不了,我家那小兔崽子,回家跟我说路上遇到熊市长你两闺女,开始没认出来,说话没有那么注意,还说跟沈县长闹了有些小矛盾,我就想带着他上门来道个歉——没想到这兔崽子竟然是避重就轻,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我回去还得狠狠地收拾他!”刘汗青谢绝熊文斌的挽留,告辞离开。
看着刘汗青走出去,熊黛玲还带着惊讶的神色,问沈淮:“这就是官?”
沈淮与熊文斌相视而笑,又跟熊黛玲说道:“对,这就是官。”
刘正瑞给他爸连踢带踹的赶出熊家院子,心情郁闷到极点走回家,过了片刻,又听见前院的大门给打开,走到阳台见是他爸随后走回来,不解又带有委屈地说道:“他在我们后面乱按喇叭,司机小马听着躁烦,控制不住骂他娘的——他胡说八道,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他算什么东西!”
“够了!”刘汗青瞪了站在阳台上发牢骚的儿子,呵斥道:“你还想嚷嚷着让天下都知道这破事!”
刘正瑞忿恨的跑下来楼,看到他爸走进来,将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候的司机小马拉过来,说道:“爸,你要不信我,你自己问小马,到底是谁骂的?也是那逼养的自己讨骂,怨不得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