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徐健林昨天的官威那么气势凛然。
秘书一处的处长,也是常称的省长一秘,省里要是还有比这个权势更重的正处级职务,那就只剩省委书记一秘了。
即使将来成文光不信任徐健林,要换他能信任的人负责秘书一处的工作,为了照顾地方派的情绪,也会以提拔另调的体面方式让徐健林挪出位子。
徐健林此时已经是正处级干部,提拔另调,那就是副厅——沈淮猜测施克俭在这时候将徐健林摆到这个位子上,大概就是冲着这个去了,估计徐健林他自己心里对此也相当清楚。
这就难怪徐健林气势凌人了,一省之中,能有几个三十岁出头就能步入厅级的官员?
这也从侧面说明徐健林背景非同一般,倘若跟常务副省长施克俭没有直接的关系,也绝对是出身地方派绝对实力派,才有可能让施克俭替他做这样的安排。
成文光到地方,怎么打开局面,怎么拉拢、分化地方派,要不要从地方派挑个硬钉子拔了以立威,这些都轮不到沈淮出头拿什么主意。
故而他也不会借昨天的事小题大做,甚至私下提醒成文光、田勇军警惕徐健林都是多余的——成文光、田勇军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需要他提这个醒?
大概也是徐健林也能琢磨到沈淮的这个心态,也或许同时他有所恃,这时候他站在沈淮面前,他脸上也已经看不到半点难堪,还显得很熟络的挨过来:“沈县长跟成怡,怎么不在石门多玩两天,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这谊?”
“工作上的事都脱不开身,不然也想在石门多玩两天。”沈淮看成怡往后走回跟她妈说话的样子,心想她应该是上午就又见过徐健林跟王剑他们了,相比较徐健林的坦然自若,昨天有意劝徐健林不要闹大事的王剑,这时候倒还有些尴尬,看他前后两次的表现,应该是那种跟徐健林走得比较近,但又没有完全给徐健林牵着鼻子走的人。
想到这里,沈淮也是暗暗对王剑这个人留意起来,一反寻常的掏出名片来,递给徐健林、王剑,说道:“这次是没有时间跟你们相聚,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们要是有机会到东华出差什么,也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徐健林只当沈淮是替成文光拉拢他这样的冀省地方派,坦然收下他的名片。
王剑心里尴尬归尴尬,但也不担心沈淮会为昨天的不愉快小题大做,现在倒是对沈淮此时表现出来的意外热络意外。
王剑进入省政府工作这些年,非常容易接触到徐健林、沈淮这样的高干子弟,知道像沈淮这样、不到三十岁就能在地方上担任区县政府一把手的,通常都意味着背后有着绝对过硬的家世。
这样的人物,在相当级别的人物面前,会表现谦逊良好的态度,即使跟下面的工作人员接触,通常也能保持“不耻下交”的姿态,但骨子里还是居高临下的。
即使沈淮有着良好的修养,心里不介意昨天的不愉快,但王剑也觉得他没有必要表现出这般的热络——王剑接过沈淮的名片,若有所思地拿在手里,感觉这张名片实在是有些沉重。
看着时间过六点,沈淮与成怡也就不再耽搁,赶着成文光回来,他们倒省得打车去火车站,让司机直接送他们到车站。
相比较昨天黎明时分抵达的清凉,傍晚时分的石门火车站要热闹得多。
从火车站候车大厅外的拥挤人流里,倒是能真正看出石门作为晋冀枢纽的地位来,到处都是提着大包小包外出打工或者出差的人。
由于人流密集,进候车大厅就要查票,限制送行人员及车次较晚的乘客进入。
候车大厅前的台阶上就坐满了人,看打扮多以务工人员为主。
候车大厅规模不大,就更显拥挤,沈淮与成怡找到对应的检票口,两长排的椅子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就在过道里席地而坐。等到检票时,顺着人流往前走就行,没必要现在挤到前面去,沈淮就与成怡站在外侧说话。
有不少衣裳褴褛的乞讨儿童在人群里到处窜,逢人讨钱。
有一个小脸脏兮兮、眼睛却出奇的小女孩子走过来,看样子也就七八岁,捧着手冲着成怡讨钱。
沈淮见成怡心软意动,抓住成怡的手,搂过她的腰直接往旁边走。
成怡有些不解,又有些不习惯给沈淮搂住腰,走到一旁往边上让了让。
那个小女孩见沈淮这边的态度十分生硬,没继续讨没趣,而是将目标转向旁边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
这个年轻女人经不住缠,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枚硬币,想将小女孩子打发走。小女孩子讨到钱倒是走开了,但旁边八九个乞讨儿童看到这边能讨到钱,都哄闹围过来,站在打扮入时的年轻女人身边不走。
年轻女人自然不愿意再掏钱,将挎包抱在怀里,侧过脸就不再理会。
八九个儿童纠缠了半天,见那女人都不理他们,有些人垂头丧气的走开另寻目标,但有四五个年轻大一些的,看着有十二三岁,不肯罢休,骂骂咧咧的站在旁边不走。
成怡出国留学,独立在英国生活多年,社会经验也算是丰富的,但罕有机会接触底层人群,看到这一幕才意识到沈淮刚才拦住她,不是没有同情心,实在是怕惹上麻烦。
然而事情没完,四五年少年不走开,而是围着年轻女人叫骂,话很难听;当中有一人,冲着那女人的脸就是一口痰吐过来,然后转身就跑。
痰没吐到年轻女人的脸上,落到衣领也异常的刺眼。年轻女人给激怒了,站起来就要去追人。
沈淮见情况有些不对劲,忙拦住那女人,提醒她道:“不要跟这些小孩计较,看好自己的包要紧……”
年轻女人倒不是什么社会经验都没有,只是给激怒,冲动之下才要冲出去追人理论,经沈淮提醒,转回头就果真看到剩下那几个小孩,已经伸手要把她放在椅子下的行李箱拉出来,气得她拿手里的挎包去砸这些作案的小孩。
过道口给沈淮堵住,年轻女人也是气急得拿挎包狠砸,几个少年一哄而散,叫人追无可追,叫成怡看了直后怕:“怎么乱成这样?”
沈淮摊手笑道:“还好吧……”
为了防止在背后控制这些乞讨儿童的人走过来寻衅滋事,沈淮又打电话给开车送他们过来的司机,让他到车站派出所反应一下这边的情况;有成文光的专车打招牌,倒不怕车站派出所不重视。
年轻女人心有余悸,忍住恶心跟气愤,将衣领子上的痰迹擦掉,跟沈淮、成怡道谢:“真是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提醒,行李叫这些小瘪三抢走,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们也是去徐城的吧?”
第七百三十八章 归程(二)
这边的检票口,下一波放乘客进站的就是从燕京过来,经石门短停,驶往徐城的列车——现在沿两排长椅及中间过道聚在检票口前的,多为前往徐城或沿线城市的乘客。沈淮听年轻女郎这么问,猜她也应该是乘火车前往徐城的,看她年纪也就二十五六岁、跟成怡相当的样子,点头道:“嗯,我们也坐这趟车去徐城。”看到眼前女郎眼神有往后闪,他转头看到那几个少年并没有离开候车大厅,而是站在远处,往这边观望,眼睛里颇有狠凶。
沈淮看得是眉头直皱,他知道很多地方的火车站都是治安的盲点、难点,但也没有想到石门这边会乱成这样子。
年轻女郎刚才给辱骂、给吐痰,又看到这几个少年想偷抢她东西,激怒之下也是发狠拿手里的挎包冲着这些人乱砸,这时候稍稍冷静下来,想想也心有余悸,再见这些小孩竟然不逃走,反而冲着这边张望,似乎还想伺机报复,心里就害怕起来。
年轻女郎也是孤身出门,在外左右无援,没有什么能依仗的,这时候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刚才仗义出声提醒她的沈淮身上,下意识地要往沈淮身后躲,警惕而紧张地看着那些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