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的基本工资虽然都没有调整,但年终奖以及平时隔三岔五发放的福利,在一年多来,实际收入增长的幅度极大。
教师群体属于那种自视颇高的小知识分子,就整体受教育程度来说,是处于社会金字塔的上层,要是收入反而落到底层,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县教育局这边要是不紧跟着争取涨工资,普通教师的收入,将会给拉得更大,基层的抱怨跟实际人才的流失加剧,都迫使县教育咬着牙,也才再提加工资的事情。
不过,县教育局也没有敢提太高的要求。
八千教职编制人均每年增加两千四的收入,县财政就要多支付近两千万去去年县财政历史性的突破三个亿,今年的情况未必乐观,张文泉觉得县里能同意多拔两千万给教师涨工资,已经是极限了。
工资这事,能涨不能跌。
万一财政收入往后出现大的波动,县里都要咬牙撑住,所以这种会造成预算支出大增的方案,前提就是要保守再保守,以免以后绷不住,张文泉心里也做好给县里砍一截的准备。
不过沈淮现在跟陶继兴开玩笑说是要批评县教育局的工作,但张文泉听出来,沈淮明里说的是教师涨工资的幅度还有放宽的余地。
张文泉、陈斌及在座的其他县教育局官员及县中的两名副校长,心里都是一喜,但又不确定沈淮放宽的空间能有多大,都眼巴巴地看过来,眼神在沈淮跟陶继兴脸上观望,希望他们能给个准数。
陶继兴也是高兴,他是在很多场合说要加强教育投入,现在教师能大幅增长工资,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为全县教师及教育工作做出的贡献,全县教师都会念着他陶继兴的好。他也知道沈淮这么说,是故意将这个功绩让给他,不然他话说得再多,沈淮卡住不放钱,那也就是空话。
人活一世,无非就是名跟利,陶继兴也逃不出这个圈子,他不贪利,但也贪个好官声。
不过他也不清楚沈淮的尺度能放多大,眼神带询问地看过来。
沈淮在本子上写了一个数字给陶继兴看,功劳让给陶继兴,这个数字自然是要让陶继兴来宣布。
陶继兴看到沈淮写出来的数字,有些惊讶,有些疑虑,他没想到沈淮能放这么宽,不确定县财政能不能支撑住,不仅今年要撑住,往后也要撑住,与沈淮交流的眼神,询问意味更浓。
沈淮微微颔首,给陶继兴一个确定的答复。
除了王卫成坐在沈淮的旁边外,张文泉、杜建、陈斌都看不到沈淮写给陶继兴看的数字到底是多少,都翘首企盼,恨不得凑上前来看。
陶继兴按着会议桌边缘,说道:“就县教育局做出的教改方案,我跟沈县长的意见,是还可以再放大一些,其他教育经费增额不算,就教职工工资及社会保障这一块,县里可以每年再多拨付八千万。”
听陶继兴说出这个数字,张文泉都激动得要站起来,几乎不确定是不是听真切了,笑着问王卫成:“王主任,陶书记说是可以要给我们教育局每年多拨八千万发工资?”
王卫成微微一笑,说道:“叫陶书记说得我都后悔调县里去了。”他坐在沈淮的身边,自然看得清沈淮在记录本上写下的数字。
每年仅教职工资及社会保障这一块多拔八千万,就意味着教师工资能从当前的基础直接翻三番,平均月收入增长到一千二。
第七百零四章 谣言破碎
看着周倩看复印好的材料进来,沈淮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又放到会议桌旁坐着的人的脸上,说道:“陶书记给出这个数字,县教育局要是今天晚上能来得及变更方案,明天上午就送到县常务会议上来讨论,来不及的话就再过两天。另外,有两点要注意:在职教师跟退休教职工,都要同等的考虑,教育局不要搞出一个让退休教师围观县政府的方案出来。第二点就是,全县教师加工资的事,不是从这个月开始算,而是从今年开始算,就是说,要把之前的八个月都补齐。”
听沈淮这么说,在座的众人更是兴奋,要是这两天能来得及做,九月每个教师头上就能一次性补发七八千块钱。
虽然霞浦县近年来的经济形势发展极好,但大家都还停留在前两年的观念上。
前两年就张文泉这个县教育局长,正儿八经一年的工资,也就八千来块钱。虽然这年头万元户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十万不算富、百万刚够数”,但相当多的城镇家庭,兜底积蓄可能也就七八千的样子。
当然了,张文泉、陈斌他们个人也不会指望加工资而活,对他们来说更关键的还是权力。
权力是什么?
全县的乡镇加委局,全县正乡科级机构有六十多个,彼此之间就是平等、没差别的吗?
在官场浸淫半辈子的张文泉,自然清楚县里头那十几个实权县处职务,不是他们谁都能贪图的,而在乡科级部门之间,普通岗位争得人越多、越迫切的,权力自然就要算越大,这些部门的领导岗位,自然就越要算是肥缺。
不要说教育经费拨款也会相应的大幅增加,就凭着每年多八千万的工资拨款,张文泉在同僚之间就能趾高气扬的走,叫人眼馋。
陈斌兴奋还有另一层心思,县中作为全县最高学院,历来都是教育资源投入跟倾斜的重点。
前两年县财政增长缓慢,学校向上提交的新教学楼、电教楼、风雨操场、教职工宿舍新楼建设报告,一律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什么批复——沈蛮子现在同意每年多加八千万出来给教师加工资,那县中这一块的新增教学基础投入,这露出来的曙光就亮得要照瞎眼睛了。
周倩拿去复印的就是县中基础设施增建方案,她没有听到陶继兴说的具体数字,走到同给拉来当招待的女教师顾新梅旁边,放下手里的复印材料,小声地问:“工资能涨多少?”
“你可能要超过一千五,而且今年前八个月都要补上。”不同级别教师之间的工资有系数差异,顾新梅也算不出准确的数字,她跟周倩躲在会议室的角落悄声讨论,将县里以后每年会多拨八千万给全县教师加工资的事情告诉周倩,“不过明天县里还要讨论,没确定。”
今天理论上只是县领导下来调研教改方案,想着县委书记跟县长两人说话总归会算数,但也许这个数字超过期待太多,心里难免有些打鼓。
周倩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吓一跳,她对县里的财政什么的不关心,但作为县中的团委副书记,对县里在这些年在教育上的投入还是清楚的。
九四、九五年,在新一轮的学杂费增长过之后,全县收缴上来的学杂费加上财政拨款,总计都不用八千万。
全县八千名教职工的工资、医疗、退休金以及全县十四五万名学生的教科书、全县近千所中小学的校舍修造,课桌椅及教具的维护、添置,都在这八千万里开支。
这两年可以说教师真是穷得连街上卖茶叶蛋的都不如,有时候学校里教育经费太紧,或者县里乡里有什么紧急的救命钱要拨付,第一个想到就是从教师不过三四百元的工资里克扣。
放弃教学岗位,放弃国家干部编制,去工厂打工的人是比比皆是。
都说“再苦不能苦孩子、真穷不能穷教育”,周倩刚参加工作前两年,也这么觉得,觉得政府很不重视教育工作,学杂费还一个劲地上涨,使很多农村小孩子上不起学。
后来嘛,当上校团委副书记虽然只是芝麻大点的官,但也叫她的视野稍稍开阔一些,知道问题比简单的牢骚抱怨要复杂。
全县每年八千万的教育开支,收缴上来的学杂费约三千万,纯粹的地方财政拨款有五千万。
而九四年全县财政收入甚至都不足九千万,九五年一亿挂零,可以说给教育的拨款,占到整个地方财政收入的五成——这时候怎么还可以说县里不重视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