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海诚摇了摇头,说道:“没看出来。”
“我总感觉蹊跷得很。”谢芷说道,“沈淮上次回燕京,明里是向成文光求援,后来又替成文光与纪家联络,但就对梅钢来说,沈淮燕京之行的最大成果,还是将中海油拉进来参与新浦炼化项目的合作。没隔几天,省国投这边也明确态度,也要对新浦炼化项目注资持股,同时参与到梅钢跟中海油的谈判中去。爸,你就不觉得背后有些奇怪吗?”
谢海诚当然是感到奇怪了,所以他才在晚宴里注意观察沈淮跟李谷之间的情况。
新浦炼化项目从筹备之初,大半年时间来都前程未卜;到霞浦县因超量征地被人举报到农业部之后,新浦炼化项目看上去随时都有面临夭折的危机,然而到中海油、省国投入局,前景就陡然的柳暗花明起来,形势也算是彻底的明朗化。
随后田家庚在省里又明确表示,要将熊文斌、吴海峰调离东华。八月上旬吴海峰更最先调到省政府任职,而对熊文斌调职的组织考察程序也已经启动,这完全是田家庚要敲打梅钢,彻底拆散掉梅钢系之前在东华市一级权力架构中的强大掌控力。
田家庚跟宋系一直都是不对付的,田家庚找到机会,对跟宋系同源的梅钢进行严厉敲打,不会叫人费解;所以,连同省国投对新浦炼化的参股,也被人视为田家庚这是要求省属资本对梅钢系实体企业进行渗透。
梅钢在新浦炼化项目上,拉了中央直属的海洋石油总公司为战略合作者,从安田银行日本总部获得大量的日元贷款之后,又不缺乏建设资金,省国投突然插进来,目的不是渗透,是什么?
只是,谢海诚对此心有疑惑。
梅钢系在东华市一级的权力架构给拆散,省国投对新浦炼化参股以谋渗透,沈淮对此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这是谢海诚所想不明白地。
不要说沈淮现在已经获得成文光的支持,在新浦炼化项目又有中海油这么一个强力的战略合作,甚至还有可能因为支持成文光去冀省任职,与纪家发生经济、政治利益上的交换,此时应该算沈淮较为强势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就轻易向田家庚的敲打低头?
就算没有这些,以沈淮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软过?
年前徐城炼油事件,他们这边的动作也谈不上多大,无非想借梅钢重组上市参持些股份,沈淮当时就那么大的反应,恨不得想当场掀桌子,此时为何又软绵绵起来?
还有一个就是时机上有蹊跷——省国投明确要对新浦炼化项目注资参股,仅仅是在梅钢跟中海油启动谈判后没过几天。
要是田家庚在中海油决定参与合作之后,提出这样的要求,沈淮可以联合中海油拒绝田家庚的要求——田家庚那时不至于会强要沈淮低头。
要是田家庚在中海油决定参与合作之前,就决定由省国投参与新浦炼化的建设中来,这个就更讲不通了。
见她爸陷入沉吟,谢芷又说道:“省里提出今年增长保10的目标,我听到这是田家庚在省常委会议上明确提出来的,说是要在离开淮海省,他要为淮海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过今年外贸产业形势恶劣,金融风暴说不定也会冲击到内地来,其他省市提出要保7保8,偏偏田家庚在淮海省提出要保10。我看啊,这简直就是为新浦炼化项目尽快展开全面建设保驾护航。”
谢海诚点点头,承认女儿分析得有道理。
淮海省经济基础本来就薄弱,近几年增速很快,但要消除的隐患也多。
田家庚提出增速保8目标,相对还容易完成;省委政府真要想增速保10以上,最现实的途径,除了新浦钢厂尽快投产不拖延外,还有就是最迟不拖过九月底,就应该让新浦炼化建设全面展开。
总投资超过五十亿的工业项目,全面建设期,每月投入的建设资金高达三四亿,除了可以直接计入建筑产值,同时对全省其他范围之内的经济拉升之大,也是不容忽视的。
所以说谢芷将田家庚提出增速保10跟推动新浦炼化建设尽快全面展开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是有道理的。
不过,虽然猜测有点明白,但谢海诚此时也完全看不透田家庚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刚才酒桌上想从田家庚嫡系李谷身上看出点什么,也是不能。
要说不敲打吧,田家庚决意将熊文斌、吴海峰两个梅钢系重量级的人物调出东华,使梅钢系在东华的权力架构里不再成势。
要说敲打吧,田家庚在省里的诸多动作,又都是帮着推动新浦炼化尽快展开全面建设。
第六百九十七章 尘埃早落定
回到酒店,余薇心里的恶气未消,走路也带着气急败坏的火药味,未曾注意过道里地毯突出来一小块,绊了脚跟一下,差点叫她摔个狗吃屎。
余薇勉强扶墙没有摔倒,看着鞋根折断,将鞋子脱下来,砸在地上,恶狠狠地盯了身后的随行助理两眼,压着心里恼火,说道:“酒店是怎么搞的,地毯都铺不平,想摔死人啊?投诉去!”
身后的助理也不敢跟余薇拧,一人默不作声的将丢在过道里的鞋子捡起来,一人下楼找酒店方投诉,一人赶忙上前过来打开门。
金融形势研讨会,除了省属机构、高校外,也就省内大企业的负责人或投资人受邀参加。
沈淮的身份算是特殊的,戚靖瑶则没有受到邀请,她跟余薇约好在酒店见面,赶过来正遇到余薇因为地毯摔倒的事情,冲着酒店方大发雷霆,酒店方则是忙不迭地赔礼道歉,正满口承诺将行政楼层服务员辞退。
看着戚靖瑶过来,余薇也就懒得再拿酒店方撒气,朝戚靖瑶说道:“沈淮那瘪三,你没看到他说话气死人的样子,今天真是要气死我了!”
沈淮在省迎宾馆润华楼的表现,戚靖瑶早一步从别人嘴里知道详情了,也理解余薇为何气急败坏。
痛处三番数次的叫别人故意拿针扎,换谁都没有好脾气。
“对了,举报霞浦县违规征地的事,进行怎么样了?”余薇问道,“也该是时候给这小瘪三颜色看看了。”
听余薇这么问,戚靖瑶也是苦笑。
要是农业部能将霞浦县的违规征地拿出来树典型,自然能严厉打击掉沈淮跟梅钢的嚣张气焰——只是中海油、省国投都明确参与新浦炼化的合资项目,谈判这两天就会出成果,而且海军内部也正式讨论在新浦建驻泊基地的事宜,这种情况下,农业部根本就不可能受唆使站出来,拿霞浦县树典型。
要是在这个问题上继续闹,西陂闸港那边的征地问题,也会给牵扯出来,那时候就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掉自家的米。
戚靖瑶不知道胡林有没有跟他大伯说这件事,心想就算胡致诚知道这事,必然也会有诸多顾忌,不大可能就这件事直接表什么态。
就算田家庚在省里对梅钢系还可能会有敲打的动作,但就超量征地这件事,已经没有空间可以操作了。
“就这样饶过他了?”余薇这段时间也为船厂建设资金的事情焦头烂额,工地停在那里,她人多在香港,也没有怎么关注到东华的形势变化,还以为胡林这次指使人将霞浦违规征地的事情捅到农业部,铁定能叫沈淮跟梅钢栽个大跟头,没想到她这次回来,省里虽然对梅钢系保持打压势态,但梅钢之前最大的危机其实已经化解了。
戚靖瑶也是微叹,多少能明白沈淮今天在润华楼,找余薇、范文智的刺,是向他们这边递牙,以示告诫。
这当然叫人恼恨,但有时候也是无计可施——即使胡家,也严禁胡林在外面胡作非为,说到底就是怕在这敏感时刻,担心有些事情局面闹得太糟糕成为高层斗争的导火索。
不谈润华楼沈淮的找刺,戚靖瑶今天凑巧也在徐城,赶过来跟余薇见面,也是替赵秋华当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