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问题就是徐记酒楼要怎么拆?
大家一边看手里的材料,一边偷摸打量沈淮跟徐福林的脸色。
沈淮将材料放在膝盖上在看,没有抬头看人,看上去就像初来乍到列席会议的新人。
随沈淮列席会议的宋晓军、王卫成两人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而徐福林本人脸虽然垮着,但也不像是要说话的样子,大家心里都奇怪了,难道徐福林就这么认了?
“工作要服务于大局,徐记酒楼一定要拆除。不过徐记酒楼也是县里早就明确下来要重点培养的餐饮企业,又涉及到近百名职工的就业问题,我觉得在安置问题上不能太马虎了,不能简单就按照普通安置补偿办法办,有必要讨论一下。”
大家都疑惑地看向政府办主任陈伟兵,没想到会是他跳出来当大尾巴狼——就连葛永秋也禁不住侧目看了陈伟兵一眼,不过转念间又想开了,之前听人说陈伟兵在徐记酒楼里有干股,他也没有当真,现在看来这传闻不像是假的。
徐记酒楼破坏绿化还是小事,在建造用地、违反规划等方面都存在较为严重的一些问题,建成后能安然无事的经营红红火火,光靠徐福林一人撑着还是略有不够。
让出一部分利益,有食大家分享,才是长久之道,徐福林无依无靠能当上副县长,自有他的过人之处——政府办主任陈伟兵与徐记酒楼有牵涉,也不是很奇怪地事情。
沈淮视线落在摊在膝盖上的材料上,抬没有抬一下。
杜建直接反驳陈伟兵:“徐建中当初买下靠路边的两栋民房,没有什么审批手续,就直接建起酒楼来;临了列入县重点扶持企业名单,又公然将县中西侧的一块地划进去,建了附楼跟院子,形成今天徐记酒楼的规模。也就是说,徐记酒楼建设,一是土地性质没有变更,二是无偿圈占县中土地没有支付费用,酒楼从施工到建成营运,也没有完整的审批材料——可以说,徐记酒楼就是一栋违章建筑。而材料第二十九页所列的工商缴税记录以及徐记酒楼污水直排北塘河等事,也远不足以说明徐记酒楼应该成为县里扶持的企业。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对徐记酒楼区别对待,给予高额赔偿,以后的拆违工作还要怎么进行下去?现在有产权记录的,就是徐建中购买下来的两栋民房,县里应该照相关规定予以补偿;其他的,我不知道有没有相关政策给予支持,这个就要问法制办的同志了。”
分管法制办的副主任赶紧低下头,好像这样就能叫大家看不到他似的。
“拆违!”众人脑子里闪过这个词的同时,都暗道杜建咬起人来真狠。
他们开始还以为沈淮多少会给徐福林一点颜面,让县里拿百十万出来安抚一下徐家,没想到竟然是一分钱不出就要把徐记酒楼拆个干净——传说徐福林儿子徐建中曾在言语得罪过沈淮,看来传闻不假啊。
“沈县长,你是分管这件事,你怎么看?”葛永秋将法制法主任低头不吭气,也不想逼他说话,直接问沈淮。
“徐记酒楼的老总徐建中,好像是徐副县长的儿子吧。”沈淮看向徐福林,“对了,徐副县长,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在座没有人不知道徐建中是徐福林的儿子,但都不提,沈淮直接把这层窗户纸捅开来,还能叫徐福林说什么?
徐福林黑着脸,说道:“法律法规怎么规定的,那就怎么来,不能因为徐建中是我儿子,就区别对待。”
沈淮朝葛永秋摊摊手,好像这事跟他没关系似的。
葛永秋别过脸,他也烦沈淮这张脸,目无表情的直接说结论:“既然有现成的规定,就那照规定来,没有什么好说的,法制办记得把相关规定补到会议纪要里面。”
第五百一十九章 脾气
“为什么他说拆就拆,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徐记酒楼后院附楼的办公室里,传出给人磨刀石一般感觉的沙哑咆哮声,那咆哮声里蕴藏的愤怒,几乎是要将屋顶掀翻掉。
几名工作人员站在办公室外,胆颤心惊。
都知道徐总年纪轻,脾气大,一个不好,说不定就拿起玻璃杯就砸得谁头破血流,但是徐建中在他老子面前这么大声咆哮,酒店的工作人员还是第一次听见。
陈燕背靠门而站,看着徐建中两眼赤红,仿佛笼子里的困兽,颇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徐福林面前发作。
在别人眼里,二十八岁的徐建中赚下数百万身家,即使说有他老子的因素,但跟他敢做敢闯、出手大方、有经营头脑有很大关系。
这两年的成功,也叫徐建中在霞浦县声名鹊起,叫他父子二人在霞浦县有“大小徐”之称,这给他带来极大虚荣的同时,也带给他极大的满足。
如今,他一砖一瓦看着砌起来、灌注他多年心血的徐记酒楼,就要作为违章建筑给拆除,所得的赔偿不过是两套总价值七八万的安置房,这叫徐建中怎么能控制心里的愤怒不发作?
陈燕默然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徐福林,她原以为徐福林会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抗争一下,没想到他会转过头来做他儿子的工作。
“为什么,他就是天生老子,一句话都得罪不得?”徐建中愤恨的质问,四月初那次相见,他在言语上是有不周,但是他没有想到沈淮下手会这么狠,为他一次无意地言语得罪,就要将徐记酒楼当成违章建筑拆掉,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暴躁的有着抑不住砸出去的冲动!
“你有没有闹够?”徐福林阴着脸,盯着建中拿起茶杯的手,压着嗓子喝问,“你当你是地头蛇,人家就不敢压你?现在摆在我面前,就两条选择,一是徐记酒楼保不住,一是徐记酒楼跟副县长位子同时都保不住,你要我选择哪个?你有脸跟我发什么脾气?”
在县政府常务会议上,徐福林不能吭声,但不意味着他在家里也要给人翻了天,眼睛锐利地盯着儿子徐建中的手,看着他敢把杯子摔出去。
“县处级干部的任命权在市委,在市委组织部——爸,你都说新来的市委书记跟市委组织部长跟沈淮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还要这么怕那杂碎?”徐建中不敢将手里的杯子放泄的摔出去,但心里依旧不甘。
“你以为霞浦的天就是全天下的天?你以为你老子小小的副县长,就抵得上国家主席?”徐福林手撑着额头,苦口婆心的劝告,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节外开枝什么了。
他原以为新浦钢厂这么大规模的项目,怎么也要筹备一年半载的时间,才有可能见到眉目,谁能想到沈淮的动作会这么迅速,好几个投资几千万甚至上亿的配套工程,这一两月之间都要集中上马。
不要说投资四十亿的新浦钢厂、投资十二亿的新浦电厂等超大型项目,就是这样几千万、上亿的配套工程,随便拿一个出来作为筹码,将他这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副县长挤走,都没有一点问题。
徐福林当然不愿意看到徐记酒楼给推平,但是沈淮明着就要把徐记酒楼竖起来当靶子打,以此揭开霞浦大拆迁搞建设的序幕,他有什么筹码去抗争?
县长葛永秋跟沈淮不是一路的,市委组织部长虞成震、新市委书记陈宝齐都据说跟沈淮不是一路的,但是管什么用?
新浦钢厂项目以及东华综合枢纽港建设是省里定调要重点推进的大工程,是事关全省大格局发展的桥头堡工程,谁横在这条路充当阻力,唯一的下场只可能是粉身碎骨。
几个大型配套工程同时上马,县里几家建材、建筑企业就已经受益了。
霞浦县这些年,也就建筑业稍成气候,但多在外地揽活、揽工程,在霞浦当地搞建设的少,霞浦这几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工程在做。现在好几家建筑企业听着风声都转回来,到处招兵买马,准备参与县里将要掀起来的更大规模的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