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丽见熊文斌重提旧事,红着脸说道:“我爸现在说要感谢你当时没有任着他的脾气乱来。”
“通过借调,把你从学校调到县里来,而没有跟你直接说赵东、海鹏他们跟我推荐了你,就是不想你多想什么。”沈淮跟王卫成说道,“你现在也不要多想什么,这两天把学校那边交接后,就直接到县里来工作。过些天,我会将招商引资工作从县计委划出来,成立县与城南开发区及新浦开发区同步工作的招商局。局长是谁,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我会给你们县中调过来的几名老师里留一个副局长的名额,你要做好参加竞争的准备。”
沈淮还要跟熊文斌、赵东、杨海鹏、周知白他们谈事情,跟王卫成简单的谈了几句,就收住话头。
王卫成与妻子起身告辞,熊黛妮也是心虚,不敢赖着不走,跟他爸熊文斌说道:“我先去惠丽家去,你什么时候回去,直接到县中教职工宿舍那边来接我。”站起来就跟王卫成、徐惠丽他们一起离开北山宾馆西楼。
在屋里,徐惠丽没敢说什么话,出了楼就兴奋起来了,笑着问熊黛妮:“你说我家老王真有能当副局长的样子吗?我怎么看他就不像呢。”
“你不要得意忘形了,沈书记只是让我们学校出来的教师有机会参加副局长的竞选,最后谁能上谁不能上,还不一定。”王卫成要比妻子稳重些,还能控制着激动的心情。
徐惠丽横了丈夫一眼,问熊黛妮:“黛妮,沈书记最后那话,你说他是不是就是说给老王听的?”
熊黛妮认识沈淮多年,也知道他用人的风格,跟东华的官场可以说是格格不入。那么多人给他从很不起眼的角落,送到一个个叫人眼馋的重要岗位上去,却又恰如其分发挥出极好的作用来。
所以他对沈淮会直接提拔王卫成担任即将新组建的县招商局的副局长,她是既意外,又觉得理所当然。
“在沈淮手下当官,未必就是好事。”熊黛妮笑着说,“就说赵东吧,没有给沈淮调去梅溪之前,长得结结实实的,没过多少时间,他爱人就跟大家抱怨,说赵东已经给沈淮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摸着还硌手。都说沈淮用人,都当成牲口使唤,惠丽你以后可能要辛苦了。”
县中教职工宿舍离北山宾馆不远,熊黛妮就随王卫成、徐惠丽走回去,出宾馆大门,看了有两人迎面走过来。
熊黛妮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当是到北山宾馆住宿的人,也没有在意,倒是对方认出他们,招呼道:“黛妮也过来见沈书记啊?”
待对方走过来,熊黛妮愣怔的片晌,才认识对方是梅溪镇的前党委书记杜建。
熊黛妮知道杜建在梅溪跟沈淮闹得很不愉快,最后给沈淮赶出梅溪,她也不知道杜建以后给调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
“杜书记,你原来也在霞浦啊?”熊黛妮语气冷淡地说道。
“嗯,我离开梅溪后,就一直在县计委工作。”杜建笑着说道,又看向王卫成,问道,“你是县中的王卫成老师吧?我是计委杜建,以前在梅溪工作,跟沈书记还有小熊认识。”
王卫成认出杜建身边的那人竟然是陈礼杰,诧异万分,没想到在背后捣鬼、让陈斌将他从候选名单上踢下去的人竟然是县计委副主任杜建;更没有想到杜建晚上也会出现在北山宾馆,认出他们来,还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杜建难道不应该千方百计瞒住这事、躲着他们才对吗?
沈淮在二楼跟熊文斌他们接着谈新浦钢厂的筹备工作,楼下值班处打电话上来说县计委副主任杜建过来拜访他,他觉得很意外。
待杜建领着陈礼杰上楼来,沈淮眼眸子敛了起来,盯着杜建那张枯燥无味、却又回味无穷的脸看了许久。
“沈书记,我领小陈过来跟您认错来了。”杜建就站在门口说道。
“认什么错啊?”沈淮故作不知地说道,“今天面试,小陈表现不错,是三名教师里表现最好的;以后到县里,还要更好的工作,争取进步。”
沈淮就在门口跟杜建简单说了几句话,也没有说要他们进会客厅坐下来,就收住话头。
杜建也没有死赖着不走,见沈淮收住话头,就识趣地告辞离开。
沈淮站在窗台前,看着杜建走开,才转回身来。
熊文斌坐在沙发上,笑着说道:“梅溪地方不大,但真是藏龙卧虎啊;我们之前还是把杜建小瞧了。”
杨海鹏对杜建没有什么好感,笑道:“他倒不怕玩火自焚。”
王卫成离开后,沈淮就把今天围绕借调一事发生的曲折说给熊文斌、杨海鹏他们知道——说实话,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事是杜建在背后捣鬼,看到杜建出现,也是吓了一跳。
“既然他敢玩火,我怎能示弱了呢?”沈淮笑着坐下来,问熊文斌,“老熊,你觉得呢。”
“杜建还是有些野心,但是这几年来能沉住气,说明他还没有给自己的野心吞掉。”熊文斌说道,“你现在在霞浦这么缺人手,用杜建倒不是不可以。”
第五百章 说吏
黑色轿车行驶在颠簸的公路上,雪白的车灯打出去,偶尔照亮路边黑黢黢的树林;夜色已深,路两边的屋舍皆灯火熄去,熊黛妮心想人也多在梦乡之中了吧?
熊黛妮终是耐不住好奇心,告诉她爸,他们离开北山宾馆遇见杜建的事情。
“哦,杜建是去见沈淮的。”熊文斌语气平淡地说道。
“杜建在梅溪镇就跟沈淮关系闹得很僵,这次又是一脚踢到铁板上去,他不是该千方百计瞒着这事才对,怎么会主动上门认错?难道说他知道这事情瞒不下去?”熊黛妮问道。
“沈淮并没有打算去查这件事。”熊文斌说道,“杜建也是一开始就知道是沈淮要从霞浦县中调人,他才故意往里塞人。”
“为什么?”熊黛妮脑子卡在那里,一时间想不明白:杜建登门认错,说明他心里还是畏沈淮的,但他为何早知道是沈淮从学校调人,还敢在里面搞这些小动作?
“杜建要算不多能把沈淮琢磨得比较透彻的一个人。”
熊文斌他不是很喜欢杜建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承认,杜建在官场上还是有些手腕跟胆气的,坐在车里也无聊,便将一些寻常人所不能体会的微妙,跟黛妮解释,“怎么说呢,借调这事,可以看作新浦开发区两委班子选拔的前奏——沈淮这次虽然没有一步到位就直接担任霞浦县长、县委书记的职务,但随着新浦钢厂的建设展开,他未来担任这些职务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新浦开发区两委班子的选拔,又涉及到未来霞浦县官场的格局形成。沈淮希望新浦开发区两委班子组成就有一个新的格局,但他为了让工作顺利开展起来,又不得不去照顾地方上的利益跟情绪,不得不把两委班子人选的推荐权都让出去,以示慷慨。你也知道,吏分廉、能、贪、昏、庸、滑诸类。绝大多数从基层爬上来的官员,都不能说不聪明,但是有些脑筋聪明的官员,嗜酒好赌,只喜欢每天上班点个卯,然后整天在酒桌、牌桌上渡过;或者有其他什么嗜好沉溺其中,或者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百般圆滑,轻易不得罪一个人;或者蚊子脚刮肉,木板上刮油,什么事情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些官员要说聪明,比谁都聪明,但或贪、或昏、或庸、或滑,真正要指望他们做什么事情,却又很可能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小聪明有余,而大聪明不足。沈淮在选择两委班子之时,怎么从推荐人选里,尽可能将这些官员剔除出去?你说哪个官员,会把‘贪’字,‘昏’字、‘庸’字或者‘滑’字写在自己的脸上叫你一眼认出来?沈淮也没有火眼金睛,他把两委班子的推荐权大而化之的放出去,又要很快就把两委班子建立起来,就很难避免相当一部分不合乎要求的官员鱼目混珠的混进来;这又跟沈淮希望一开始就能建立一支廉洁高效的干部队伍的意愿,是背道而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