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林好歹也是副县长,他之前跟沈淮打过照面,也听说过沈淮的作风,知道这样的强势人物不是他所能比,但是他热情洋溢的过来要跟沈淮握一下手,没有想到沈淮竟然连站都不肯站一下。
徐福林当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是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僵笑着站在那里,尴尬的把手收回来。
“徐总刚才说了,霞浦县喝酒有个规矩,徐副县长你端着酒杯,我要是站起来,就得把我跟前这杯酒干掉——刚才让徐总说得我差点下不了台,徐副县长,你这酒杯不放下来,我可不敢站起来跟你握手。”沈淮才不管徐福林的脸僵还是不僵,笑着说话,好像真是怕坏了霞浦县的喝酒规矩似的。
徐福林自然晓得自己儿子是什么脾气,说轻点骨子里就是恨不得天下都绕着他转,听沈淮这么说,猜到他们刚才喝酒闹了些不愉快,就算沈淮借题发挥,叫他下不了台,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徐福林转回头冲着儿子就厉声训斥:“什么破规矩,你哪学来这些破毛病,跟沈书记没大没小的?你快给沈书记道歉。”
徐建中这时候自然也猜到沈淮是谁,浑身上下仿佛给一盆冰水打头顶淋下来,这几天县里稍有小道消息来源,哪个不在聊沈老虎、沈蛮子?
徐建中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人就是沈蛮子,沈淮就是他今天的座上客而不自知,偏偏刚才还忌恨他与熊黛妮亲昵而百般挤兑。
虽然没有直接恶言相待,但徐建中也清楚自己有些话是说得有些过了。这时候他不再觉得他老子会是他坚强的后盾,怕叫沈蛮子怀恨在心,当下垮着脸走到前面来,苦涩的挤出笑容来,道歉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沈书记你就当我不懂事,我跟沈书记您道歉。”
沈淮抬头看着徐建中,看了他有三五秒钟,才笑道:“喊沈书记生分了,你还是喊我小沈得了;再说我明天才到县里报到,我现在还不能算霞浦县委副书记。”
这三五秒钟,徐建中如叫给毒蛇盯上一般,心里透着寒意;现在借两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直呼沈淮“小沈”。
只是相比较徐建中的心虚,面如死灰的陈燕,站在一旁都快要打颤了。
市委组织部任命沈淮担任霞浦县委副书记、提名副县长的消息,在县政府里已经传开来。陈燕再没有见识,也知道沈淮的这个副县长,含金量绝非徐建中他老子徐福林能比的。
现在吃后悔药也迟了,陈燕心里将徐建中恨死:要不是配合徐建中踩人,她能在新县委副书记上任前一天就把人得罪干净?
徐建中今天倒没有说太多难听的话,她却跟个小丑似的跳了半天——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沈淮,想上前道歉,又心虚得恨不能叫沈淮打这一刻将她彻底遗忘,或许地上有条缝钻进去也成。
沈淮没有看面如死灰的陈燕,但念及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熊黛妮的同学,也无意耍什么威风,把场面搞得太难看,招呼要大家都坐下来,笑着说道:“徐副县长给大家敬酒来了,大家都干站在那里有些不像话了;都坐下来喝酒吧。”又跟徐福林笑道,“徐副县长要不也在这边添张椅子?”
“葛县长在楼上。”徐福林尴尬地笑道。
沈淮点点头,说道:“市里安排我明天才正式到县里报到,今天我也是闲来无事,才到城关镇随处走走看看,才无意跟你儿子徐总他们碰上。我不想叫葛县长误会我是过来搞突袭,我就不上去跟葛县长打招呼了。”
徐福林并不清楚沈淮跟葛永秋之间有什么恩怨,见沈淮不愿意上楼跟葛永秋打招呼,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地。
在听到沈淮将到霞浦县担任县委副书记的消息后,徐福林跟其他大多数的县里官员一样,都猜测沈淮是来接葛永秋班子的;所谓“王不见王”,葛永秋不会下楼来见沈淮,沈淮不愿意上楼去跟葛永秋打招呼,再是正常不过。
徐福林也不再提敬酒一下,跟熊黛妮简单寒暄两声,托熊黛妮问候熊文斌,就灰溜溜的离开。
徐建中心里忐忑,想出去找他老子帮着拿个主意,但又怕在沈淮眼底下太着了痕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让酒席进行下去。
沈淮无意在熊黛妮的同学面前耍什么威风,再坐下去也是无趣,看了看手表,推着桌子站起来,跟徐建中说道:“多谢徐总今天招待,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拿起他随手丢在墙角的帆包布,就要站起来走人。
熊黛妮问道:“你回不回市里?”
“是回市里啊。”沈淮说道。
“那我坐你的车回去。”熊黛妮说道,她也无意再留下来,就想跟沈淮一起回去。
“那得走快点,半小时后,还有最后一班车回市里。”沈淮说道。
熊黛妮意外地睁大眼睛盯着沈淮的脸,俄而又觉得释然:在别人眼里,沈淮是那么难以亲近,但她一家子跟沈淮接触了这些年,也清楚他是什么性子,拿起挎包,就要跟沈淮一起赶去车站坐客车回市里去。
“怎么能让沈书记您坐客车回去,让我开车送你跟黛妮?”徐建中见有机会弥补之前的过错,怎么会让机会从眼前溜走?
“不用了。”沈淮拒绝道,“车站就在前面,我跟小熊走两步路就到了。”就与熊黛妮一起下了楼。
徐建中不敢强求相送,见沈淮执意要走,只能跟在后面送他与熊黛妮下楼——徐福林听到众人走楼梯的声音,也紧跟着从楼上追到门口来,说道:“沈书记您这就要走啊?”
沈淮站在楼前,抬头看了看在灯光打照下富丽堂皇的徐记酒楼,跟徐建中说道:“徐总这酒楼建得真漂亮啊!”
“沈书记,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酒楼还能入你的眼?”徐福林笑着应道;徐建中心里忐忑,不知道沈淮在离开为何突然又赞他这家酒楼来。
“我算见过大世面啊?”沈淮一笑,又说道,“你家徐总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今天听人说徐总建这酒楼,不仅改了县里的规划,把县中名下的一块地划过来,还砍掉园林局明文保护、禁止砍伐的一排百年梧桐树。县中有教师讨说法,徐总说这事告到国务院都没有鸟用。徐副县长,你说说,我跟你家徐总比,能叫见过大世面的人吗?”
徐福林这下子脸也垮在那里,没想到沈淮会心眼小到当下就要整他们徐家。
第四百八十九章 无法解释的误会
在沈淮未表明身份之前,看他这身普通之极的打扮,谁会把他当成个人物?
徐建中虽然也想在熊黛妮面前表现出温文尔雅,给她留下好印象,但看到她待沈淮亲昵,心存嫉恨,就想着架秧子今天将沈淮灌翻,叫他在熊黛妮面前出丑,哪曾想会一脚踢到铁板上去?
更叫徐建中没想到的事,沈淮在离开之前,竟连着将“篡改规划”、“强占土地”、“破坏绿化”的三顶帽子扣他头上来。
换作别人说这番话,比如说王卫成,徐建中自然不会顾忌什么,完全可以当作屁放过去,但这番话是从明天就要到霞浦担任县委副书记的沈淮嘴里,徐建中哪里还敢不当回事?
这三顶帽子,就仿佛三枚重磅炸弹,一枚一枚的准确在徐建中的心里炸开。他虽然早就听说过沈蛮子的凶名,但没有想到他会睚眦必报到这种程度,当真是一点都不留隔夜仇、有仇当场就要找回来。
徐建中又惊又气又怕,但看着沈淮与熊黛妮离开,他也不敢吭声说什么,只是怔怔看向他老子,问道:“这个沈蛮子是想干什么?”
徐福林垮着脸站在那里,脸涨成猪肝色,他原以为沈淮再嚣张,也会多少给他点颜面,没想到沈淮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前脚吃过他家的酒,后脚就要拆他家的楼。
徐福林也早就听说过沈蛮子睚眦必报的作风,但心里更害怕沈淮到霞浦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会直接烧到他徐福林的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