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玫的心思本来静了些,脸上的红晕刚消去些,但叫沈淮从卫生间出来,这么寻常的一问,心又莫名慌跳起来,点头应道:“嗯,就在四楼。”
沈淮看着胡玫娇羞可爱的甜美样子,也哑然失笑,他正常视之,自然也就是正常事,跟陈兵笑道:“这可是便宜你们驻京办的大老爷们,天天有美女可以养眼。”
东华大厦建有八层,一到三层为酒店大堂、餐饮、娱乐休闲及会议场所,五到八层为客房区,四层为办公区。
除了东华大酒店及东华驻京办自身的管理办公层设在四楼,还有一部分商务办公用房对外出租。若是孙亚琳不嫌弃这边的食宿条件达不到五星级标准的话,经燕京都住宿在这边,将办事处同时设在这里,无论是最便捷,而且费用也会少许多。
算上胡玫,再多请一名负责内勤的工作人员,加上办公室的租金,一年十万也勉强够办事处开销了。
不过,沈淮知道孙亚琳是个享受的人,虽然这时候手头资金很紧,但想来她也不会让自己太寒酸,对胡玫说道:“这边房间里挤,我们还是到办事处去坐一坐。”
走消防楼梯下楼,办事处在独立电梯的东南侧。
沈淮跟宋鸿军走进去,孙亚琳果然不会委屈自己,完全是个小型公司的办公场所,布置还要更奢侈一些。
一个相对开阔的办公区用磨砂玻璃隔出接待区、员工办公区、会议室、经理室外,还有孙亚琳专用的总裁室:推门走进去,里面还隔出秘书间、会议室、休息室出来——整个办事处差不多要有四百个平方,目前除了胡玫跟一名胖乎乎的内勤女孩外,还没有招募其他员工。
陈兵笑道:“这里之前是霞浦县驻京办的办公室,我到燕京来,陶继兴跟葛永秋就决定将霞浦县驻京办搬出去,这边的地方就一直空着。”
陈兵之前是霞浦县副书记、县长,要是陶继兴、葛永秋在京的一切活动都处在陈兵的眼鼻子底子,他们心里不别扭死才怪,搬出来才是正常。
孙亚琳不在京,沈淮就霸占她的总裁室,跟宋鸿军、陈兵坐在里面聊天,看着胡玫亲自帮他们沏茶,跟宋鸿军笑道:“孙亚琳在这里设个办事处,倒是挺好的啊;以前动不动就在宾馆里,也腻歪。”
“我在燕京也有公司,合你口味的漂亮妹子也有好几个,你什么时候主动过去考察一下?”宋鸿军说道。
沈淮知道宋鸿军在燕京、广城、香港都有公司,但都是以中转贸易业务为主,部委跑得最起劲,他每回到燕京都是行程匆匆,也就懒得过去看一眼。
胡玫俏脸微红,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天。
陈兵的方案已经得到市里的批准,注册东华京投管理公司的手续正在办,酒店经过业务的剥离工作也在洽谈中,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
不过,作为东华市政府全资持有的地方国有京投公司,名下就这栋酒店的物产,跟民营、外资企业的合作受到限制,融投资渠道及规模都很难一下子扩大多少。
不过,把框架搭出来,就是迈出成功的第一步;同时作为地方国有全资企业,自然也有民营跟外资企业不具有的特殊跟方便之处。
沈淮又跟宋鸿军接着聊香港方面的融投资情况。
三月上旬,宋鸿军就身当主力,亲自力邀十多名香港投资商到梅溪考察。沈淮当时正赶着要去伯明翰,没能亲自参与接待。
沈淮在英国转辗了一个多月,才把境内的事务暂时处理完毕,期间有跟宋鸿军通电话,但都没有详细的长谈。
招商活动是个长期而持续的过程,大多数投资商都不会在初次考察之后就当即拍板,大多数都需要一个权衡、深度调查的过程。后续的反馈消息,沈淮还没能及时从宋鸿军这边了解到。
“我在香港认识的朋友,对梅钢新厂的兴趣都很泛泛。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一点成果,我有个朋友,看中梅溪镇兴建好的中小企业园,想收购过来直接开办一家制衣企业,投资不会低于两千万港元。”
“这个没有问题,我在梅溪镇搞中小企业园,事先建成厂房,道路、水电及排污配套齐,主要目的还是帮助轻工企业快速入驻,最快限度的缩短建厂周期,方便他们能最快的去抓住市场。已建成的厂房或租或卖,只要有利地方发展,都无不可;划出去一块,园区继续往东拓就是。”沈淮说道。
“唉,香港早初就是航运及中转贸易起家,随之金融、服务业在维多利亚湾两岸崛起,继而房地产、旅游业给带动起来。”宋鸿军叹了一口气,依旧为没能给梅钢新厂拉到新的投资而沮丧,说道,“但是,香港既没有发展重工业的资源,也没有发展重工业的市场,故而香港的那些人,也没有发展重工业的底蕴跟深刻认识。”
人总是会囿于既有的经验,想要那些以往主要从业轻工产业及服务业、房地产投资的投资商,关注点转到重工企业上去,非一日能竞功。
沈淮微微一笑,说道:“有时候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此时在外资眼里,国内最优质的资源就是廉价劳动力,所以大量的投资都流向能尽可能压榨廉价劳动力的产业,也能理解;所以,这时候,还要我们自身更努力、更用心才成。”
“我前年随国内的一个考察团去波音公司,接待人员知道我是做国内中转贸易的,问我一年的业务量有多大,我当时很自豪的跟对方说,一年经我手转出去的货柜要超过一千。”宋鸿军干笑了一下,说道,“你们猜对方怎么跟我说的?”
沈淮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现在一架波音747,售价十几二十亿起,你一千货柜的鞋子跟服装,连人家一个机屁股都换不回来。你在波音公司显摆你的业务量,不是自找其辱是什么。”
“奶奶的。”宋鸿军拿起东西作势要砸沈淮,说道,“我回忆一下辛酸往事,你也要挤兑我一下。”
沈淮笑着闪开,宋鸿军放下东西,回忆道:“人家对我说,我的公司业务规模再扩大十倍,大概能勉强从他们那里换一架飞机回去——说实话,我之前对实体工业没有什么概念,但这一次给我的印象尤其的深。我做贸易,也不是整天瞎混混的,至少一只货柜能装九千来双鞋的概念,还是有的。我当时就惊了,难道说上亿双鞋都只能勉强换一架大飞机吗?那不是为了让国内一千人能在天上飞,就要给三亿美国佬一人送一双牛皮鞋?我也是从那之后,才稍稍正式的去研究一些外贸及实体经济的一些东西,才真正认识到差距。”
沈淮长期都处于国内工业环境之内,一直都在系统的研究这些内容,感受自然要深刻得多,他长吁一口气,又故带轻松工吻的跟宋鸿军开玩笑说道:“你这两年投资偏向实体经济,原来也是受到刺激。”
“我在香港,接触的人也杂。”宋鸿军下海经商多年,一直过着灯红酒绿、怒马鲜衣的奢侈生活,此时回忆近年来的心路历程,还是颇有沧桑感慨,说道,“在国内大多数人,都以大国国民自居。实际上,在冷战结束之后,全球秩序似乎都受美国掌握,而在美国之下,世界各国的地位就主要以经济总量排序。中国大陆地区虽然有十二亿人口,但说到经济总量,却仅有台湾的一倍,跟巴掌大的韩国相当,甚至不到日本的八分之一。这种情况下,那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给边缘化,给轻视,就无足奇怪了吧?这两年,我跟境外的投资商接触,这些孙子看我的眼神,真叫人想拿东西砸过去,只是没脸砸啊!这就是屈辱感。所以啊,你跟我谈产业、谈工业化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他娘的,咱老宋家总算有个拎得对思路、称得上是人物的主了。”
沈淮以往跟宋鸿军亲近归亲近,但还没有听他这么深入的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也算明白宋鸿军虽然嘴里抱怨,但实际还是愿意做些额外工作的缘故,大家的心是活蹦乱跳的,血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