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怡是中央候补委员、燕京市委副书记成文光之女。
即使刘福龙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敌意叫沈淮心里颇为不爽,但他听刘福龙谈吐间显出来的水平不能算突出,却也能跟成怡一样都是公费留学,显然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操作出来的。
郁培丽家里能在九三年就送她到英国自费留学,能为表姐结婚这般的事情,花几千元坐飞机回家,家底自然也不是一般的殷实。
张弼强在成、刘、郁三人面前兜售他暴发户的姿态,哪有可能成功?
再一个也是显摆错了地方,从伦敦飞往燕京的国际航班上,即使在经济舱上的座位上,有一两个身家过亿或者官至封疆的显要人物,也不是特别奇怪地事。
成、刘、郁三人,对张弼强的搭讪跟没话找话,自然是烦不胜烦,开始还搭几句话,后面就索性假寐不再理会,没想到沈淮在成怡的肩头睡醒后,又惹起新的话头。
沈淮又不知道这些,他上飞机就饱睡了一觉,还顺带将时差倒了过来,无所事事,见张弼强虽然言行刻意夸张、毛躁了些,倒也是有趣、见识颇广的一个人,就聊了起来。
张弼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巴结”、“奉承”他的人,也是激动,身子整个的侧过来,用尽全身功力,跟沈淮天南海北的胡吹起来,还时不时打量成怡、郁培丽,观察这通吹能不能吹得她们春潮涌动。
成怡、郁培丽坐在沈淮跟张弼强之间,成怡、郁培丽在风衣里都穿着短裙,坐下来,细嫩光滑的大腿也露出一小截,很是养眼;沈淮倒也没有刻意去看;成怡却随手拿了条毯,压膝盖上,反而叫郁培丽相当奇怪。
成怡、郁培丽本无意理会张弼强的搭讪,但沈淮跟张弼强隔着她们俩聊天,张弼强再问她们什么话,她们就不好再假装睡觉,不予理睬。
大概是由于沈淮的参与,话题多往风土人情上的扯,张弼强也刻意要讨好两位女士,把吃奶的幽默细胞都发挥出来,也是逗得成、郁二女吃吃地笑,反而叫坐在过道另一侧的刘福龙给边缘化,烦躁起来,压着嗓子,对沈淮说道:“你睡过觉了,别人还要睡呢!”第一次将不愉快的心情摆在脸上给沈淮看。
“不好意思。”沈淮道歉道,又问刘福龙,“要不,你坐这来?”指着座位,示意要跟刘福龙换座位,这样就方便刘福龙坐在靠窗的一侧休息,他可以跟坐到靠过道的位子,跟张弼强前后排紧挨着低声谈话。
刘福龙站起身来跟沈淮换座位,成怡也随便跟郁培丽换了一下座位。
成怡的行为自然得很,刘福龙跟郁培丽在谈恋爱,刘福龙跟沈淮换过座位,坐到最里侧,她自然要跟郁培丽换一下座位,让郁培丽挨着刘福龙坐——这样她又移到过道内侧,跟沈淮、张弼强隔着过道而坐;看上去,成怡又好像是对张弼强、沈淮的聊天感兴趣似的,换位子专门凑过去接着聊天似的。
刘福龙换过座位,看成怡还凑过去接着聊天,心里更是不满,只能对沈淮发泄地说道:“换过座位,你也是要注意点影响,不要让别人说我们中国人素质差。刚才你睡觉打呼噜,我都没有好意思说你。”
见刘福龙就这点涵养性子,沈淮懒得理会他,坐了下来。
张弼强看得出成怡跟郁培丽两个女孩子,跟刘福龙的关系,明显比跟沈淮要亲近得多,而且刚才刘福龙对他的态度也有些不善,他自然是看刘福龙更不顺眼。
这会儿看刘福龙对沈淮蹬鼻子上脸,张弼强顿时替沈淮打抱不平起来:“我说你这人也真是难伺候啊,你嫌我们说话声音大,跟你换了座位让你好休息,你也不说声谢谢,你怎么还教训起人来了?你以为这飞机是你家开的啊?你为小沈是你家的佣人啊,就得挨你训?”
刘福龙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给一个暴发户指着鼻子教训过,脸色铁青,鼻子都气歪了。
沈淮拉了拉张弼强的胳膊,息事宁人地说道:“大家都难得坐飞机碰到一块,没有什么好吵的。他批评得也对,我们刚才声音是有些大,影响到别人休息了,我们接着小声点聊。”
成怡讶异地看了沈淮一眼,她只听说沈淮压根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从来只有别人看他脸色,没有他看人脸色的时候,没想到他这时候会主动的息事宁人。
在国际航班上闹事,谁都吃不兜着,斗气耍狠的话说多了也无益——刘福龙给郁培丽拉劝,也就绷着脸坐下来,靠窗闭眼睡觉。
算着伦敦时间,应该是深夜,而飞机外又是清蒙蒙的晨光,人虽然疲倦有困意,但刘福龙耳朵里钻来沈淮跟张弼强的窃窃私语,加上成怡偶尔吃吃的低笑,在他听来都清晰异常,死活睡不着。
非但睡不着,还叫他异常的烦躁,刘福龙睁开眼狠狠盯了沈淮、张弼强好几次,也没能让这两个小子有所收敛。
发展到最后,沈淮甚至还隔着过道捧着成怡的纤纤玉手,拉着张弼强一起,卖弄起看手相的虚活来,惹得郁培丽也要侧过身子去凑热闹。
成怡这艘船,沈淮他无意踏上去。
特别是熊黛妮跟周明的结局,让他知道找个家庭地位比自己更强势的妻子,很可能会让陈丹在他身边再没有容身之地,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不过,看到刘福龙对他横鼻子竖眼,沈淮自然也不愿意让他有踏上成怡这艘船的机会,有心要破坏掉成怡对他的好印象。
沈淮放开成怡的手,又将话题转到张弼强的手表上来。
三四千英镑一块的帝陀间金表,在九五年的国内,绝大多数场合都可以小显摆一下;毕竟国际航班的经济舱,大多数普通公务人员,或者手头相对较紧的留学生等。
“这表值不得几个钱,都不到一万英镑,也就戴着玩。”张弼强很不经意地将表价虚夸了两三倍,又将表摘下来,很随便的丢给沈淮欣赏,“我也不是很喜欢戴手表,感觉戴手腕上是个累赘,但我干的是小本买卖,需要自己满世界的跑,没有时间概念可不行。”
“是比我这只梅花表要气派得多啊?”沈淮将张弼强的帝陀表同时戴手腕上,给成怡看。
虽然跟郁、刘说沈淮只是中学同学的哥哥,但成怡总不能真过河拆桥、对沈淮不理不睬。
另一方面,她家虽然是权要家庭,但国内的权要,或许手头有几件传世之物,但日常生活大多不是特别的奢侈。几万块的名表,在成怡眼里,设计及做工之上,也确实有让人值得欣赏的地方。
刘福龙看着沈淮几乎要将手腕撑到成怡脸上去,他又不好尖酸刻薄的说什么酸溜溜地话,不然郁培丽能当场跟他吵起来,他只是冷笑一声,将右手的腕表摘下来,递过去,说道:“张经理是个懂表的行家,我这里也有一块表,张经理你看看。”
虽然沈淮枕着成怡的香肩而睡,又抓住成怡的手看手相,但刘福龙压根儿没有把沈淮视成为威胁。
他知道成怡这样的家世,打死也不可能看上一个普通的工程师,就算看上了,成怡这样的娇娇女,也不是一个出国每天才有二十美元补贴的工程师能养得起的。他还是视像只绿头苍蝇粘上来的张弼强为威胁,将自己的腕表直接递给张弼强。
沈淮看得出刘福龙家世不凡,但看他递过来雅典天文三部曲之一的伽利略星盘表,也是吓了一跳。
孙亚琳她爸就收藏雅典天文三部曲,三块表加起来也就一百来万,孙亚琳他爸喜欢跟其他名表混着戴。
这对出身巨富之家的孙家三代核心人物来说,实在寻常得很。但是,要是国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留学生青年手腕,很随意的戴一块伽利略星盘表,就多少有些人叫人吃惊了。
“这表真是花俏得很呢。”沈淮讶异地说道,“我还没有见过这么花俏的表呢,福龙,你戴上这表,再把遮阳板打开,让我拍张照片。”沈淮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站起来把磨破边角的公文包拿出来,翻出相机就要给刘福龙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