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社见黄新良、邵征、朱立在场,沈淮就直接谈论这个话题,知道沈淮心里应该是有了明确的想法,不过是要告诉他跟李锋一声。
不要看梅溪镇今年的财政收入狠狠地上了一个台阶,但这些年来的欠账太多:农田水利、民政扶贫、村镇道路、义务教育等等,几乎没有哪个方面没有欠账的。
不过沈淮心里什么想法,何清社大体能揣摩得到。
这次决定给蔡家桥、李社两村一次就拨四十万重建校舍,那些原本就属于梅溪镇的村小、镇小、梅溪中学,哪个会坐得住,不跑过来讨钱?
何清社猜沈淮今年大概会先补义务教育的欠账,而且沈淮前天已经跟他及李锋说了要推荐黄新良担任副镇长分管教育办。
至于用黄新良,何清社见沈淮都没有意见,他自然就更没有意见了。
乡镇干部的任命在九四年还是要相对简单得多,区里可以直接发文任命镇长、副镇长,黄新良过两天等走过组织程序就担任副镇长的事,差不多是十拿九稳的,何清社也就借着酒菜上来之前,把教育办的一些事情跟他作交待。
“全镇中小学,危旧校舍要改造,差不多要拿四百万出来才够,特别是年前的雪灾,对危旧校舍的考验十分严峻,下面教师对这个呼声最高。”何清社说道。
“那今年就先拿四百万出来,补这个欠账。”沈淮见何清社都揣摩到他的心思,也就不再等李锋过来假惺惺的讨论,直接把他的打算说出来,“补欠账,先把可能会出大娄子的加紧补上,其他的往后缓一缓,分个轻重缓急出来。总之,日子要比以前有盼头吧?”
“说什么有盼头呢?”李锋推门进来,嗓门很大地问道。
沈淮简略把李社、蔡家桥村小合并办学等事又简略的跟李锋说了一遍。
“老何,把我喊过来是为这事啊?”李锋问道,“这没有什么好商量,就照沈书记说的来。‘再穷不能穷教育’,这话不是白说的。”
“不是这事。”何清社看李锋过来了,就把话题转到今天的正题上来,也没有叫黄新良、邵征、朱立回避,直接说道,“下梅公路拓宽的方案已经传出去,我今天听到消息说,有人暗中收购路南的沿街店面房,可能会在拆迁补偿时,刁难镇上。”
沈淮想到前些天在猫儿胡子餐馆吃饭,孙家埭副支书兼治安委员带人过去打砸的事情来,问何清社:“知道具体是谁在里面捣鬼吗?”
“不是很难确定,有可能是潘石贵。另外,杜贵跟杜书记去县里之后,很久都没有回来,昨天我看到他骑辆摩托车停在路边,跟何月莲在说话,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这事。”何清社说道。
“肯定是这些人在里面捣鬼。”李锋气愤地说道,“修路修路,都提了好些年了,普通人怎么敢趟这浑水?就算想,又怎么有这种把握?一定是潘石贵、杜贵、何月莲他们知道沈书记做什么事,都是言出必行的,所以才想着收购路南面的店面房敲诈镇上一笔!”
沈淮蹙着眉头,也觉得无奈,筑路建桥的资金还没有着落,这些人就抢着过来分一杯羹。
“是不是找潘区长反映一下。”何清社问道,“修桥筑桥盼了好些年,总不能因为这些人黄掉。”
沈淮笑了笑,潘石华通过潘石贵狮子大张口的事情,他没有跟其他人说,这事反映给潘石华知道,潘石华能秉公处理才叫遇到鬼。
潘石华的妻子当初在潘石贵承包的织染厂里占股,就知道潘石贵实际是潘石华顶在外头敛财的工具,整件事说不定就是潘石华在背后策划,他跟潘石华反映什么去?
“他们只要是合法的私房交易,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沈淮跟何清社说道,“你们先摸清楚看他们的手已经伸到多长,看看他们准备张多大的口,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对策。”
何清社点点头,李锋也是气愤得很难言语。
沈淮想着陈丹、小黎他们在老宅那里收拾,简单吃过饭,就没有陪朱立、何清社、李锋他们在包厢里继续喝,开车先离开。
经过供销社商场时,看到里面灯光辉煌,沈淮想到何清社说何月莲有可能也跟这事有关,便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去。
供销社经何月莲承包后,整个格局都做了调整,不再是传统的柜台销售模式,左边是食品百货,中间有钟表、文具以及眼镜柜台,右边服饰鞋帽区。
这时候已经有八点钟,还有些顾客在里面流离忘返,看得出何月莲还是有些经营头脑的。
“沈书记,你怎么有空光顾我的小商场?”何月莲听人说沈淮进了商场,赶忙从二楼的办公室下来迎接。
才六月上旬,天气还不是很炎热,沈淮早晚都穿长袖衬衫,有时候还要加件夹克外套。何月莲穿了一件玫红色的连衣裙,在灯光下,衬得她肌肤娇嫩,裙摆就到膝上三寸,露出雪腻的双腿,叫人感慨这女人怎么就不会老。
“杜贵昨天回梅溪了?”沈淮不想耽搁太长时间,开门见山地问何月莲。
“嗯。”何月莲说道,“他昨天过来找我,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
沈淮盯着何月莲的眼睛,他知道这个女人很现实,但这时候他不能肯定她会站在哪一边。这段时间为上上下下他们都在为改制的事情忙碌,有些事情就忽视过去了,何月莲应该比镇上干部更敏感的知道些什么事情,但也没见她有通风报信的意思。
不过,沈淮想到她昨天“很不谨慎”的让何清社看到她跟杜贵在路边说话,心想她多半还是有两边都不得罪的念头。
沈淮不想给何月莲坐山观虎斗的机会,直接问她:“杜贵说了什么话。”
“有些比较难听。”何月莲窥着沈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说吧,多难听的话,我也不是没有听过。”
“他说谭书记好像不大信任沈书记您了,还说要向区里举报你。”
沈淮蹙着眉头,问道:“举报我什么?”
“他拿了一份材料找我也签字,要我一起联名举报沈书记您,我说要考虑两天,让他把材料留下来,就在我办公室里。”何月莲说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过是敲山震虎
“刚愎自用、任人唯私。”
坐在何月莲的办公桌后,椅子的软垫上还留有她的香脂气,不过沈淮不关心这些,他靠着椅背,将材料举过头顶,将他的罪名一条条的读出来,“拉帮结派,打压异己,在梅溪镇搞一言堂,集体决策的党政会议形同虚设,很多干部群众敢怒不敢言。不顾救灾大义,领导乡镇干部救灾不利,反而在梅溪镇遭遇百年一遇大雪灾之时,仍动用数十万公款来给行政人员私发福利,拉拢党员干部。控制梅溪钢铁厂牟私利,将上百万的集体资产以年终奖的名义拿出来私分,又假改制之名,将凝聚梅溪人三十年心血的钢厂股权私分给亲信,明目张胆私分集体财产,又无理拒绝其他梅溪群众入股。乱搞男女关系,不择手段强迫原承包人何月莲放弃镇接待站的经营权,转手低价承包给有与其男女关系者经营谋利。无视承包协议,假借救灾的名义,强行剥脱民营企业家潘石贵对镇织染厂的承包权,事后则将织染厂转让给关系户、私人老板褚宜良。与褚宜良关系密切,任用褚宜良的儿子褚强为心腹,在毛毯厂改制中,又无视集体利益,刻意压低集体资产的价值,在成立合资企业紫萝家纺时,放弃镇政府对合资企业的控股,放弃集体经济的主体地位,任凭企业的经营权操控于关系户手里。”
沈淮再好的脾气,也给这份颠倒黑白的材料气得怒火攻心,将材料摔在桌上,眼睛盯着何月莲,说道:“他们网罗的罪名倒没有说错啊,我当初的确是逼着你放弃接待站的承包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