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管南希的神色，常有喜从床下拖出来了一个酒坛，虽然她不是酒鬼，但常有喜是一个非常喜欢酿酒的人，虽然手艺只是一般般，但是在这个酿酒技艺并不发达的年代，也是独一份了。


    酒坛才刚刚打开，托习武多年五感灵敏的福，南希远远的就闻到了坛中浓郁的酒香，从来没有闻过的味道，南希想着，这或许是常有喜珍藏的好酒吧？


    帮着常有喜将酒坛搬到院子里去，变戏法似的，常有喜拿出两个酒杯，“这可是我自己酿的酒，南希啊，你有口福了。”想要喝常有喜酿的酒可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除了常有喜自己以及常有喜贴身的人之外，也就只有死皮赖脸的凤之移。


    和引得常有喜倾心的凤其缜喝过这酒了。


    调笑似的话语好像南希没有听见似的，他只注意到了，常有喜说这是她酿的，身份高贵的人家中都有秘法，那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奢华与美味，南希想着，或许常有喜是用秘法酿出来的美酒吧。


    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般醇香？


    采儿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常有喜斜躺在院子的石墩上，而身边坐着的男人她从未见过，能这样陪着常有喜饮酒，采儿想着，应该是常有喜信任的人吧，那既然这样的话，采儿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若是常有喜醉酒了。


    南希一个男人不方便，采儿也正好可以搭把手。


    眼皮子抬了抬，南希看见了静默的站在一旁的采儿，他好像没有见过这丫头，只是常有喜好像是认识的，以常有喜的姿势，不可能看不见站在院子门口的采儿。


    果不其然，常有喜看见了，对着采儿笑了笑，脸颊上由着微醺的陀红，“采儿，你去厨房给我炸点儿花生米来。”这时候常有喜已经忘了，采儿是不会厨艺的。


    别看采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人家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女汉子，舞刀弄枪，一般的大汉十来个别想近采儿的身，但若是说到厨艺方面，采儿就只能坐蜡了，在厨房里，采儿除了烧火干不了别的。


    听常有喜这么说，采儿脸色僵了僵，也知道现在常有喜不痛快是说不通道理的，所以也只是犹疑了一下以后，转身便去了那厨房的方向。


    “花棚石凳，小坐微醺。歌欲独，尤欲细；茗欲频，尤欲苦。”不知怎的，常有喜坐叹夜空，心中竟出现了这样的句子。


    清浅的吟出来以后，也不管南希震惊与钦佩的神色，常有喜自顾自的轻笑，她今生，怕是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了。


    好似想到了什么，常有喜的实现转向南希，“南希，你还没有听过我唱歌吧？今儿我有兴致，献丑一回何如？”


    南希听了常有喜的话赶紧垂头道：“奴才不敢。”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常有喜讨厌这样的名分？只是南希隐隐觉得，常有喜接下来要唱的不是寻常。


    “有什么不敢的？我是主，我要唱，你便且听着罢。”常有喜也难得摆出了一回主子架子。


    “遵命。”见常有喜这个样子，南希有些哭笑不得，索性就从了她，侧了侧脑袋，示意她会洗耳恭听。


    常有喜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斜靠在石桌上，红唇轻启，南希总觉得，这个样子的常有喜看起来跟平时的不一样。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南希也说不上来，空气里的情绪告诉南希，常有喜现在应该很悲伤，尽管看她的样子一点都不悲伤，黑沉沉的眸子透露着漫不经心的情绪。


    “那年长街春意正浓，策马同游，烟雨如梦，檐下躲雨望进一双深邃眼瞳，宛如华山夹着细雪和微风，雨丝微凉，风吹过暗香朦胧，一时心头悸动似你温柔剑锋过处翩若惊鸿。”


    唱到这里，常有喜微微顿了一下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当年，她不也是跟凤其缜把酒言欢，提剑切磋吗？现在回忆起来，当真是恍如隔世。


    南希见常有喜停下来有些疑惑的看过去，不是要唱歌吗？怎么才两句就停下了，疑惑的心思还转着，就听见常有喜悠扬而又清澈的声音又重新传进他耳朵里。


    “是否情字写来都空洞，一笔一划斟酌着奉送，甘愿卑微换个笑容或沦为平庸，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你眼中有柔情千种，如脉脉春风，冰雪也笑容……”


    夜风中，漫不经心而又情真意切的歌声飘得很远，南希只觉得此刻世间仅有那歌声在耳边。


    采儿让厨娘做好了给常有喜下酒的花生米，还有几碟小菜，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常有喜清浅而悠扬的声音，细听起来，只觉得喉头一堵，鼻子酸酸的，有些难受。


    “……佳人在侧烛影摇红，灯火缱绻映照一双如画颜容，宛如豆蔻枝头温柔的就梦，对面不识恍然间思绪翻涌，望你白衣如旧神色几分冰冻谁知我心惶恐，也许我应该趁醉装疯，借你怀抱留一抹唇红，再将旧事轻歌慢诵，任旁人惊动。”


    垂下了眼眸，旁人看不清常有喜此时的神色，只是小小空间里的情绪，竟有些让人窒息。


    深吸了一口气，采儿推门进来，一时间采儿有些后悔，觉得，告诉常有喜这一切是不是做错了？


    “可我只能假笑扮从容，侧耳听那些情深义重，不去看你熟悉脸孔，只默默饮酒，多无动于衷……”


    平心而论，常有喜长的不算是特别好听，只能说是不差罢了，但音乐这东西，并非重在技巧，以情动人，才是真谛。


    歌声停下来之后，良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采儿和南希都有些担忧的看向常有喜，担心常有喜会不会就此出不来，可常有喜却像没事人似的，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好像这被她珍藏已久的佳酿只是普通的白水似的，还是不是的往嘴里扔一颗花生米。


    可脸颊上的水光告诉旁人，常有喜并非那般无动于衷，好似累了，常有喜往后一躺，若是没有采儿及时上前扶住，准定会就这么摔倒在地上。


    常有喜好像半点都没有察觉似的，依然那样一杯一杯的给自己倒着酒，直到，那酒坛空了，常有喜才猛地一摔酒杯，也不管那价值不菲的玉杯因为她这一摔而崩裂四溅。


    抚开了采儿伸过来扶着她的手，自顾自的摇摇晃晃往房间里走，南希有些担忧的想要上前查看，却被采儿制止了，方才她看得真真的，常有喜的眼神迷蒙，显然是已经喝醉了，这个时候南希一个男子，虽然是常有喜的侍卫，但是那也要避嫌才好。


    一到了熟悉的环境，常有喜也没有了顾忌，侧身一躺，便将自己摔在了柔软的床铺上，也没有洗漱的打算，就这样翻个身准备睡了过去。


    采儿见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常有喜若是今日就这么睡了，明日宿醉的后遗症一上来，有的常有喜好受的。


    吩咐了小芽给常有喜去厨房煮醒酒汤以后，采儿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打了盆水，给常有喜擦洗起来。


    自卑常有喜买来就一直是常有喜身边红人的小芽还是第一次被常有喜之外的人使唤，但是小芽却没有半点理会的意思，就连厨房里的人若有若无额嘲讽眼神小芽也当做没有看到，


    她虽然小，但是小芽却是一点都不笨，很显然，采儿是常有喜看得起的人，具小芽的观察，采儿很有可能是常有喜从前的婢女，那也就是说是她的先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采儿会离开常有喜身边，但是这并不妨碍小芽的识时务。


    所以被采儿使唤，小芽是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


    “这位姐姐，小姐怎么了？”很快小芽便端了醒酒汤回来，看着常有喜人事不省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她哪里见过一向自律的常有喜的这样一面？往常在这样的事情上面常有喜从来都没有让她伺候过。


    在跟了常有喜之前，小芽又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根本就没有学过伺候人。


    采儿又何尝做过这样的事情？两相无言之下，采儿知道，她是一定要拿这个主意了，知道小芽打的注意是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常有喜怪罪起来有她顶包，但是采儿并不在意。


    也不为小芽这样的小动作而生气，且不说常有喜并不是会随便处罚奴婢的人，就是她做的这个决定也是没有错的，区别只是在于，她们两个奴婢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罢了。


    采儿一咬牙，看着小芽决断道，“给小姐灌下去。”


    “是。”小芽对采儿做了个万福，轻声对常有喜道了一句恕罪，然后就在采儿的示意下，将常有喜的上半身扶了起来。


    第二日清晨，常有喜抚了抚昏沉沉的脑袋，昨夜是怎么了？


    茫然过后，一点点零星的片段出现在常有喜脑子里，最后变成一段完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