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讪讪地缩回脖子,捏着手指在嘴边一划,做了个把嘴巴拉上链的动作。昨天有人在小群里传过, 罗元珊压低嗓音说,不过今天早上链接就失效了,闻总监效率挺高的。徐涿点头赞同, 本来预计今天能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以为最快也要中午,没想到一大早就办成了。起床的时候杜子佑收到好消息,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老大 ,可以开始了吗?费博厚在投影仪边上站了有一会儿,问道。不好意思,徐涿一挥手,开始吧。费博厚简略地回顾了手头各个项目的进展,本周的工作安排,还是需要争取的新项目。他讲到最后一个新项目的时候,徐涿打断道:他们指定要武导?有多坚决?此时谈论的是一个健身app的项目,这家公司广告部想拍一部微电影来宣传自家产品,并且看中了武导的风格。他们石经理原话,正是因为听说武导和秉优的关系特别好,才考虑和我们公司合作。费博厚回答。徐涿陷入两难。若是平时,武导这人讲义气,也热情,倒是不难请。问题是前两天刚看到他在朋友圈里晒行程,说最近要全身心投入一个摄影系列的创作中,自己这时候贸然去找他,未免太托大了些。有没有可能推迟几个月?他不抱希望地问。费博厚答:下个月月底必须推出,要赶在国庆之前。老大,是有什么问题吗?我向他们打包票一定准时完成,他脸色变了,难道武导没空。徐涿叹了叹气,他也不想放弃一个好项目,更不想让组员出尔反尔,给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放心,他只好安抚道,武导我来解决。小组例会结束,徐涿出了会议室又忍不住瞧了眼手机,看到新消息的提示不禁大喜。废话真多,杜子佑发来的文字透着一股怨念,和他们讲过多少次不要连篇累牍,改了一次下次又死灰复燃。他应该也是在开会。竟然在会议中给自己回消息?徐涿心里甜滋滋的,又些许羞愧,感觉自己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妃,诱得君王不早朝。罢了,反正是废话,听不听也无所谓。徐妖妃将那一丁点儿悔意也摒弃了,用手机打字:竟然连杜总的话也不听?觉悟太低了吧。嘟一声很快来回复。这么多年习惯了,想必改也不容易,只能让他们慢慢来。徐涿差点儿笑出声。谁说杜总是个不近人情的暴君?对于跟随自己多年的下属,他到底是维护的,充满了人情味。假若能当面向下属表达这份维护,必定能让员工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两人白天在公司不方便见面,也因为杜子佑忙得脚不沾地,即便想冒险相会,也找不到时间。终于熬到下班,徐涿打车到杜子佑家。他们说好了回来吃晚饭,卫姨做的菜虽不比高档餐厅的考究,但却更为熨帖,是真正的家常菜。徐先生来得这么早。卫姨抱着小篮子在花园里摘荷兰豆。花园的面积不小,她开辟了其中一方土地种了几种常见的蔬菜,荷兰豆是刚种下不久的,今天才收获第一轮,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让两个孩子尝尝鲜。我来帮忙。徐涿兴冲冲地换鞋子跑进地里,他来得太早,米都还没下,也不好在一旁干站着看一老人家忙上忙下。而且他打从童年起便热衷于亲近自然,长大后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没有条件,如今当然不愿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卫姨塞给他另一个篮子,刚要教他方法,却见他已经熟悉地捻下一根,凑近一看,没有摘错,都是够老的。她惊奇地问:徐先生以前也干过这活?徐涿一边说话,手脚却不停:小时候经常到乡下去,见多了也就会了。徐母到外面考古时,偶尔会带儿子同去。尤其是暑假,她要工作,丈夫更忙,自己儿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要是一两个有没有人看着,怕是会把房子都炸掉。考古的地点多是在郊外,徐涿经常到附近的村庄窜门,被恶犬追,被大鹅赶都试过,更别提干农活这种平常事了。卫姨闻言对他更喜欢了,更觉杜先生交了一个非常好的朋友,不仅为人正直有担当,还热情能干,不是那种傲慢无礼、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卫姨,这豆荚你准备怎么弄?徐涿动作快,已经走着摘到了另一头。炒腊肠,你爱吃吗?卫姨问。徐涿侧过脑袋笑着问:子佑爱吃?挺喜欢的吧,卫姨说,他不挑食,好像没有特别爱吃的食物。徐涿想弄明白好久了,试探着问:他不喜欢吃甜食么?卫姨长长地叹一声,徐涿和杜先生关系好,她才敢透露一点往事:我记得很清楚,杜先生小时候是喜欢的,但是有一次生日宴会上他连吃两块蛋糕,被老先生当着宾客的面批评,说男子汉不吃那些甜腻的东西,之后他便戒了,所以现在应该是不喜欢的吧。徐涿抑制住骂人的冲动。怪不得当初杜子佑那么宝贝那一盒巧克力,醉得迷迷糊糊的也不忘回去找,还揣在怀里不肯松手。他不是不嗜甜了,而是压抑了自己的渴望,恐怕平时都没试过偷偷给自己买甜品。而这一切的源由,都是如今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老杜总。徐涿甚至心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幸灾乐祸也许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到底没逃过报应。杜先生回来了。卫姨突然开口道,外头传来声响。她赶紧把小篮子放到地上,拍拍手迈步走。然而太急了些,导致没有看清脚下一小块湿滑的泥土,啊地尖叫一声摔倒在地。小心!徐涿飞扑过去接住她,半个身体卧倒在了泥土中,好歹做了个缓冲,没让老人直接摔下来。哎哟、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卫姨跌跌撞撞爬起身,看到徐涿躺在地上,衣服上、四肢上都沾了上泥巴,又急又悔地结巴道,徐先生你没事吧?都怪我!你先别动,我去找医生。别!我好着呢。徐涿忙止住她。撞到地上的那瞬间的确有些痛,但是他有经验,将伤害降到了最小,很快就缓了过来。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还轻快地蹦了下:你瞧,我好着呢,不用担心,快去给子佑开门吧。卫姨忧心忡忡,看他动作灵活笑容满面,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才迟疑地点头:那、那我先去开门,你不要跳了,小心地滑。她去开门,徐涿想拍掉身上的泥巴,却因为湿度大的原因,泥都渗入布料里,光拍的话压根拍不下去。算了,还是直接去洗澡换衣服。他本来应该出去迎接杜子佑回家,再两人一块上卧室里抱一抱、亲一亲,然后才下楼吃饭。但是现在脏成这样,抱是不可能了,如果洗澡动作快,说不定还有机会。如此想着,他换了双鞋子踏上地板,上楼要经过客厅,他想和杜子佑说一声,却见从大门里走进来的不是以为的人。徐先生,这是程医生,找杜先生有事。卫姨又对另一个人说,您先在客厅等会儿,杜先生应该就快回来。徐涿朝他颔首打招呼。对方没有提医疗箱,徐涿也没有听杜子佑说过生病看医生的事,便猜测他来是有别的事情。程医生斯条慢理地扫了徐涿一眼,他穿着短裤和t恤,手脚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应该是来干活的工人。他已经遇见徐涿两回了,都是淡淡地瞥一眼,没留下半点印象。卫姨,我先上去洗个澡,徐涿说,荷兰豆不知道够不够,可能还要你再摘一些。不用的,足够我们三个人的量了,你放心洗澡去吧。卫姨说。徐涿正要走,却听到程医生开口了:卫姨你客气了,我不留下吃饭,不用准备我的。卫姨愣愣地看向他,徐涿也怔在当场,空气的尴尬漫延开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卫姨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全是无措。咳,徐涿清咳一声,尴尬的气氛是他最不能忍的存在,食物不要浪费,卫姨你的手艺这么好,我今晚是否有幸品尝一番?有!有!卫姨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徐涿对她笑一下,转身上楼。程医生看他一步两阶地跑上楼的身影,眼带不屑。不仅衣冠不整邋邋遢遢,还爱占便宜,连一顿饭这点蝇头小利也不放过。他本欲提醒一下卫姨,让她小心这人手脚不干净。但这毕竟不符合他不管闲事的行事准则,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徐涿前段时间便将自己的一些衣物搬来杜家,杜子佑也给他买了几件,好看是真好看,只是那最少四位数的价格让他穿上的时候战战兢兢,大动作都不敢做。他自己家里虽然也有钱,但是被糙养着长大的,平时多是几百块的衣服,正式场合才换上好几万的正装,哪会像杜子佑一样把昂贵的衣服当睡衣穿?不过今天不知怎的,他举着手选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到心上人送的衣服上。下到一楼时,杜子佑已经回来,正坐在沙发上和客人说话,脸色平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谈话的两人止了话看向徐涿,程医生眼露诧异,他的这身程医生是个讲究的人,眼神也好,当然能看出服饰质地的细微差别。他眯起眼睛盯着徐涿这人竟然如此大胆,到底占了主人家多少便宜!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梅煮酒、居一龙的老婆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2章沙发上的两人像还有事儿要谈, 徐涿不好打扰,便指了指厨房:你们聊, 我去给卫姨帮忙。程医生在说我父亲的事,杜子佑看着他说道,你想听吗?此言一出,一坐一站听到的两人都有些诧异。坐着的程医生是不明白杜子佑为何让一个外人参与这种谈话,他分明一直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啊!站着的徐涿则是惊喜。他不愿放过任何了解杜子佑的机会, 纵使杜家的事是一滩浑水, 为了心上人他也得去趟。心底想着,他一屁股从到杜子佑旁边。程医生皱起眉, 说:老杜总的事情不好让外人知道,希望您三思。杜子佑冷眼扫来:他不是外人。这下程医生更加惊骇, 心里飞快闪过万千念头,猜测徐涿的身份, 猜测他到底给杜子佑灌了什么迷魂汤。徐涿已是很久不见杜子佑冷若冰霜的模样,要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可是贴心可人的小宝贝,此时乍然见他对别人摆脸色, 得意又甜蜜的同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便开口打圆场:老杜总不是在老宅休养么,上次子佑回去见他没见到, 他近来可好?程医生似乎接受了徐涿旁听的事实,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杜子佑, 说:我昨天被叫去看老杜总,他受到激烈的情绪冲击,病情恶化,现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能挺不过今年。你想让我回去探望?杜子佑语气平淡,他看见我恐怕会更加气,可能挺不过这个月。程医生说:大少也提到过让你回去,这次秉优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实不相瞒,一些人已经在看杜家的笑话了,你们兄弟俩再不团结,只会给别人增添谈资。徐涿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但是更没想到他管得这么宽!杜子佑抿着薄唇,眉间蕴着怒意。程医生接着道:就算你不在意这些,老杜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唯一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是大少,等到老杜总百年这后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听的人却一下子便了解他的意思。虽说大部分股权已经划分到两个儿子名字,可是还有许多资产尚未分配,此时遗嘱便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杜永封近水楼台,遗嘱必定会更有利于他。程医生大概以为这番话能引起杜子佑的关注了,哪里杜子佑反而舒展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他,缓声道:我无所谓。他生病以来都是大哥照顾,家产分给大孝子不是应该的么,我这样的不孝儿没脸要钱。反倒是你,杜子佑继续道,眼带狐疑地打量他,我们认识也挺多年了,你从来不是好管闲事的性格,还是我看走眼了?程医生顿一下,眼睛着闪现着不明的光,沉声道:我是为你好。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杜子佑毫不讲情面,没记错的话,程家内部也不安宁,你有心思管我们家的事,还不如回去管管你那几个亲人,我可听说哪一位刚去局子里逛了一圈,问题可比秉优严重得多。他一番冷酷的话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将程医生砸得脸色发白,端坐的身体都歪了歪,徐涿都有些可怜他了。他沉默半晌,终是无力地垂下头,道:抱歉,是我愈距了。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杜子佑却一动不动,没有起来送客的打算。徐涿无奈地轻捏一下他的手,自己当了回主人翁,把他送到门口车旁。夏日的黄昏时分天还很亮,程医生脸上的表情藏不住,又青又白,着实不算好看。他终于认真地用目光在徐涿面上逡巡,张了张口想和他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钻进车里开车走了。徐涿回到客厅,对倚着沙发的人说:这么生气啊?气鼓鼓的都成河豚了。杜子佑不爽地剜他,忿忿道: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非得来找我不痛快。你真不知道原因?徐涿弯起嘴角挨他坐下。杜子佑不解地看他:莫非你知道?徐涿一手揽上他的腰:他说是为你好,这我是相信的。他就是我圈子里的熟人,外加近几年的私人医生,杜子佑皱起眉头,平时的交流也多是医疗相关,关心我的健康还差不多,关心到了我的家事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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