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些曾经追逐着,向往着,甚至以为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就这样落在他的眼前,唾手可得。诸般情绪糅杂,以至于他鼻尖一酸,眼眶控制不住泛红,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盛淮脸颊之上。原本因他那一句答应而眉宇舒展的盛淮顿时一慌,手忙脚乱擦拭着他的眼角,可那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我不逼你了,刚才那句我当没听过,我不逼你了,不哭啊乖,都是我的错。我跟苏卿没有关系,我救她是因为她有小宝宝了,照片里也是出于对一个母亲的照顾,而且当时还有何奢在场,我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之前只是刺激你,我生气,好不容易把人哄出来了,你又想回到壳子里去和我撇清关系,我太生气了才会故意那么说,只是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我错了他慌乱地解释,可纪从骁却没半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天呐,盛淮头疼地看着擦不干的眼泪,挖空了脑袋里哄人的话语,我的心肝宝贝求你了,别哭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纪从骁在这句话里破了功,忍不住笑出声,他跪坐在盛淮身上,仰起头像小孩一般用袖子去蹭眼泪。盛淮也随之撑起身,按着他的背脊,担忧地看着他。纪从骁吸了吸鼻子,带着些鼻音问他:你爱我吗?当然。盛淮不假思索答道,抬手去摸纪从骁发红的眼尾。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也会不会让你走的。你可以将我禁锢,让我只看着你一人,我心甘情愿。但是盛淮抬头亲了亲他的眼尾,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会永远爱着你,直到死亡。纪从骁揽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间。你要和我过一辈子。盛淮用温柔浅淡的吻回应了他。纪从骁曾尝过陪伴的滋味,但上一次的那一场爱恋,将他推入了地狱。他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注定一个人行走在黑暗而漫长的人生路上,他没有想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再次体会被人陪伴的感觉。那是一种,失而复得之后的极喜,历经绝望之后的不可置信。仿似干涸的大地久逢甘霖,离群的候鸟重回雁群。从今以后,会有另外一个人,陪着他一起走下去,与他共享着寡淡而漫长的人生。直到夜色降临,纪从骁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虽然他确实有认输的打算,但现实和预想的,总是有太大的差别。在预想中,他今晚是应该留下来陪床。然而实际上,虽然他确实也留下来了,但他完全没想到会睡在床上陪房门关着,窗帘拉着,房间内昏昏暗暗,只有从走廊里透进来的一丝亮光。病房内的单人床太小,要睡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有些挤得慌,更何况盛淮还伤了腿。纪从骁站在床边,有些犹豫:我真的担心碰到你伤口。不会,你睡觉很乖。盛淮朝他伸出手,过来。他原本不打算让纪从骁留下来陪床,毕竟病房条件有限,他心疼小朋友奔波了一天却不能好好休息。可纪从骁却全然不顾,只望着他说了一句我是为了你来的,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盛淮再也反驳不了,便只能任由他留下,但他也不肯答应让小朋友睡沙发,直接分出了一半的床铺。纪从骁叹了口气,握住盛淮的手,再三叮嘱:一旦我乱动,你就把我踹下去。盛淮轻笑,不置可否。纪从骁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他侧躺着,距离盛淮有半个小臂的距离。盛淮伤在了腿上,不能侧着,只能稍稍转过了身体,面对着他,一双眼映着走廊的灯光,仿似落了星辰,又像是倒映着纪从骁深爱的万家灯火。周遭逐渐静谧,耳侧传来清浅的呼吸,心跳逐渐乱了节拍,与呼吸同频。这样的环境里,纪从骁想起了很多事,很多过往善宁篝火熊熊的舞台上,那婉转而悠扬的曲调;古朴诗意的客栈房间内,一整夜同床共枕的未眠;绿皮车窗外,亘古不变的雪山与河川;北欧街巷之间,那一间糅杂着雪松雪原和大海气息的小店;西伯利亚极寒的冷风中,被忙碌和奔波遮掩的逃避与不舍;深夜陌生的山道上,那一场义无反顾的夜奔;昏暗客厅内,电影晦暗光线下的安抚与忠告;最终定格在帘幕背后,那一双揉进春风写意的眉眼。我想去游乐场。黑暗中纪从骁说得突兀。我陪你。可盛淮却接得极其自然。还想去情侣餐厅,不要世纪酒店那一家。我们换一家。我要带你去见乔译。韩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可惜不能带你去见父母,我和他们断绝关系了。没有关系,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他们会喜欢你的。盛哥,我睡不着。纪从骁在黑暗之中望向他,声音温软又乖巧。盛淮朝他张开手臂:过来。纪从骁靠过去,顷刻便被拥进怀中。温柔却让人心安的怀抱。盛淮抬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哄着。纪从骁窝在他的怀里弯了唇角:我不是小朋友。你是我的小朋友。盛淮亲了亲他的额角。我想听故事。他小声道。盛淮无所不应:那我给你讲。盛淮拍着他,搜刮着这些年来的见闻。给他讲新泽西的大雪,阿拉斯加的极光;给他讲开普敦夜色下停泊的轮船,海岸附近的南露脊鲸;给他讲古老的教堂,宣誓的恋人;给他讲那婚礼的誓言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for better,for worse,for richer,for poorer,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to love and to cherish,till death do us part.(从今以后,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会爱你,尊敬你,珍惜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颈间传来平稳而均匀的呼吸,盛淮垂眸,露出清浅的笑意,他在纪从骁的唇角落下轻吻晚安,我的小朋友。第79章 第七十八支玫瑰我这就下来。纪从骁稍稍皱了皱眉,给去导演那里的盛淮发了个消息后,便离开了房间。电话是叶卓打来的,说他就在酒店停车场。昨天新闻闹得大,无论是纪从骁和节目组及盛淮之间,还是盛淮受伤以及他和苏卿的关系,都引起了无数争执和猜测。但之后,盛淮出面澄清,苏卿也随之发表声明公布恋情和退圈结婚的消息,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只剩下无数粉丝对苏卿的挽留与不舍。而纪从骁和节目组方面,两方态度对比,比起节目组的咄咄逼人,他的谦逊和道歉无疑更容易收获网友们的好感,再加上他那一番字字出自肺腑的感情牌,无需多时,舆论便偏向了他这一方。不少人推己及人,对他的做法表示十足的理解,并对节目组的不近人情进行了谴责和不满。但到底各有对错,这件事倒也没再发散下去,热度逐渐便退了下去,取而代之被不少人津津乐道的是盛淮和纪从骁的关系。这两人的表现盛淮当场怼节目组也要给纪从骁撑腰,纪从骁放了无数人鸽子也要赶到盛淮身边却足以彰显他们之间感情的深厚,并非只是表面功夫。这让看惯了娱乐圈内各种塑料情各种互撕的路人观众们无一不感到惊奇。一时之间,两人好兄弟的名声传遍了圈内圈外,不少人都表示,这才是真正的朋友。还有搞事的直接圈上了乔译,问他怎么看?当然,最激动最热血澎湃的,要数生肖cp粉,在真人秀、《李代桃僵》之后吸收两大波成员之后,又迎来了新一轮人数的膨胀。她们来者不拒,搜刮着纪从骁和盛淮之间,无论是现实还是剧中的各种互动,产粮发粮吃糖,乐此不疲。不过,这些都不是叶卓亲自过来的原因。纪从骁清楚得很,叶卓这回过来,不是为了其他,就是为了他和盛淮的关系。纪从骁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场,他刚出电梯,就有一辆车亮起了车灯。他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一上车,他就被狠狠呛了一下。车内烟雾缭绕,烟灰缸内的烟蒂多不胜数,也不知叶卓抽了多少支。叶卓没有开口,也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沉默地吸着手上的香烟。纪从骁看着他,也没有说话。这圈子里无论什么身份,压力都不小,少有谁不会抽烟。叶卓自然也在其中。但纪从骁跟着他这么多年,从没有见他抽得这么凶过。他一向奉行着身体好才能享受成功的信条,除了在特别累或者特别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支缓缓。像现在这种情况,几乎少有。而源头,是他。纪从骁眸色暗了暗,按住了叶卓继续摸烟盒的手。叶卓把烟塞了回去,长舒了一口气:你们什么关系?我说了你就信吗?纪从骁望向挡风玻璃外,反问一句。不信。叶卓答道,他带了纪从骁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但是我能从中看出你的态度。纪从骁疑惑转头看他。叶卓给他解释:如果你瞒着我,就说明这份感情在你心里分量不够重。很显然,让你失望了。这句话成功将叶卓好不容易克制的情绪拉开一道口子,他拧紧了眉望向纪从骁:你非得自掘坟墓吗?!你说的太严重了。纪从骁眸色一沉。严重吗?!哪里严重了?!你明知道同性恋在圈子里的下场,你不要你的未来不要你的前途叶哥。纪从骁打断他的话,和叶卓压抑的怒吼对比,他的神色太过平静,只不过稍稍拢起了眉峰,他看着叶卓,冷静而沉着,前途和未来,名气、金钱、地位和声望吗?叶卓看着他冷淡的神色,安静了下来。他一直都知道,纪从骁要的不是这些。这些身外之物,从来挑不起这人的半点兴趣。这些,是他自己追逐的东西。他仰着头,拉松了领带,仿佛纪从骁这句话让他难以呼吸一般,好半晌,才声色沙哑问道:你确定了吗?纪从骁应了一句。叶卓抹了把脸,从后座上拿过一份剧本:你这回太任性妄为了,公司好几个高层都对你不满,你暂避风头,这个剧本你看看,先顺他们的意去捧捧新人,其他的,以后再说。纪从骁没有多说什么,拿着剧本下了车。叶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似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纪从骁进了电梯,他才收回目光打算离开。车还没发动,手机便先响起,他看着来电显示一怔,快速接通杜总是,刚到您也在这?!纪从骁带着剧本回到酒店房间时,盛淮已经从宁导那里回来。观察一晚没什么大碍的盛淮今天一早就回到了剧组定下来的酒店,纪从骁也自然而然跟着他一块过来。拿的什么?盛淮见他进门,招呼他过去。纪从骁在他身边坐下,端着水喝了一口。将剧本递给他,解释了一句。盛淮信手一翻,当即便皱了眉头:《李代桃僵》是一个很好的过渡,你现在正在上升期,接这种傻白甜只顾着捞金的剧本只会有毁了你现有的成就和名声。我知道。纪从骁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他对这一块实在没有没什么追求,能拍戏,角色还不错,他就足够了。纪从骁不放在心上,却不代表盛淮也听之任之,他得为小朋友的未来考虑。他垂着眸,若有所思问道:你的合同还有多久?纪从骁明白他的意思,却只能给他浇冷水:两年多。盛淮眉头深锁。纪从骁将他的表情看进眼里,手指抵上他的眉间,将那沟壑抚平:至今为止,景寰都对我不错,我想善始善终。盛淮看着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是任人欺负的人。盛淮无奈一笑:那有事要告诉我。全都告诉你。纪从骁哄道。他换了个姿势,单膝跪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盛淮,等我合约解除就跳槽天颂,和你双宿双飞。难不成你还想有其他打算吗?盛淮疑惑问他。纪从骁瞬间被逗乐,他原本只是看盛淮表情不好,想逗他笑一笑而已,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理所当然。不过想想也是,就冲着天颂有盛淮,他也不会去其他地方。就是不知道何总收不收。他摸着下巴琢磨道。何奢似乎挺不待见他的,从当初见的那唯一一面就能看得出来。不怕,何奢得听我的。盛淮在给小朋友解释何奢对他的印象已经转变和在小朋友面前炫耀自己两者之间非常不好意思地选择了后者。纪从骁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嗯?盛淮轻咳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在天颂的股份占比比何奢大。纪从骁这会儿才真正惊讶。何奢和天颂的传说,在界内经久不衰。天颂传媒是娱乐圈老牌传媒公司之一,在早些年出现一场大风暴,险些分崩离析。据说那时候的天颂高层已经放弃拯救,只打算破产清算远走海外。是何奢,这位普通工薪阶层出身,唯一的亮点只是带出盛淮这个传奇的经纪人,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魄力和手腕,强势收购即将宣告破产的天颂传媒,并迅速重组,随即在几年之内绝地反击,重新霸占娱乐圈三巨头公司的地位。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盛淮半点影子,却没想到其中也有他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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