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在,我在这里。凤祁声音嘶哑哽咽,抱歉,都怪我。阎花青从一开始便是冲他而来,若非他闭关不出,阎花青也不会寻到这个借口,将季朝云平白卷进来。说好会护他周全,却又一次食言了。凤祁脱下外袍,小心将季朝云裹起来,低头亲吻他冰冷的额头:我带你回去,没事了。季朝云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这具身体太弱,这一夜的折磨足以令他精疲力尽。他将头靠在凤祁肩头,仍由对方将他抱起跃上虎背,出了山洞。洞外,后续赶来的弟子已将龙王羁押,并开始四处搜寻逃脱余党。凤祁看也没看那些,驱使白虎跃上天际。夜风微凉,凤祁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替他挡去所有吹来的寒风。季朝云的衣袍早被冷汗浸透了,冰冷的贴在身上。唯有凤祁身上温暖而熟悉的热度,却透过二人紧密相触的部分传来,流入四肢百骸。不知过去多久,季朝云小声问:他如何了?他没说是谁,可凤祁立即明白过来。凤祁低声回答:他没事,已经被书院弟子带走了。我觉得不对劲,他今天与我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季朝云抓着凤祁的衣袖,声音细微,我不明白凤祁眼中酸涩,他闭了闭眼,轻声道:事情有些复杂,等你休息好了,我慢慢告诉你。睡会儿吧,很快就到了。嗯。与此同时,黑暗的密林中,一道微弱的红光落入草丛,随即被一双手捧了起来。您没事吧?那人一袭黑袍,大半张脸隐于兜帽中,只露出一小片光洁白皙的下巴,在黑暗里看不清真容。红光微弱的闪烁着,似乎随时都会消散。你不该来。阎花青的声音从光芒中传出来。我知道。来人捧着那团红光,声音里含着某种热切,可如果今日不来见您一面,又不知该等到何时。胡闹,我教过你什么。那声音温和而冰冷,却透着一丝迁就,不可感情用事,若被人发现破绽,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黑袍人眸色敛下,似乎有些低落:我明白。红光浮上半空,绕着他飞旋一圈,声音里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这缕魂魄马上就要消散,想见我,便尽快完成我给你的任务。我在魔域等你。他说完这话,微弱的光芒彻底消散于夜空当中,了无痕迹。黑袍人长久凝望着那缕魂魄消散的方向,藏在兜帽下的眸子清透明亮,似乎带着某种灼热的渴慕与期盼。片刻后,他收敛目光,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余下两日,季朝云都被凤祁关在文曲峰养伤。凤祁端着伤药推门而入,季朝云靠在床上,没有受伤的左手捧着本书卷正在阅读。不是让你别乱动么?龙族的褪鳞之伤极难愈合,唯有等到鳞片再生完毕,才算彻底恢复。恢复之前,莫说是执剑练功,就是稍动一动,都可能让伤势复发。而季朝云或许是体质太弱,这些天精神始终不怎么好,凤祁索性连门都不让他出,安心在屋中养病。季朝云把书放到一边,低声道:你不在,又不让我下床,我待着无聊嘛。凤祁放下伤药,低头在他额前吻了一下:嗯,我的错,今日感觉如何?好多啦。季朝云顺从地伸出手,让凤祁帮他揭开小臂上的绷带换药,又问,仙尊找你何事?凤祁动作顿了顿,神色如常道:仙域几大宗族联合,对灵渊海的彻查结束。证实龙王勾结魔族,危害仙域安危。季朝云眼眸微微敛下:结论呢?龙王已经承认,勾结魔族乃他一人所为,与灵渊海龙族无关。仙域几大宗族念在其修为散尽,又协助诛杀魔尊有功,决定将其镇于极北的从极之渊内,永世不得离开。季朝云指尖轻颤,许久,才缓缓道:罪有应得,挺好的。季朝云回到文曲峰后就开始发热,直到昨日才退了烧,凤祁也终于有机会将事情向他解释清楚。听说所有事情真相后,季朝云未置一词,态度出人意料的平静。他的伤势已经在渐渐好转,光洁的皮肤上,只留下一道已经结痂的半圆形疤痕。凤祁小心替他换了药,重新包扎好,才听季朝云问:他什么时候走?今日申时。凤祁道,叔父方才找我前去,便是想问你要不要再见他最后一面。.暗牢中黑暗幽静,龙王席地坐在墙边,被铁链捆束着。门外锁链轻响,沉重的铁门被人推开。凤祁扶着季朝云走进来。龙王抬眼看去,疲惫的眸光微微亮了一下: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季朝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凤祁道:我出去等你吧。别。季朝云抓住他的手,哀求道,不会太久,别走。自那夜过后,季朝云对凤祁的依赖变本加厉,几乎到了片刻也离不开他的地步。凤祁摸了摸季朝云的头发,应道:好,我陪你。二人走到龙王面前,龙王无法起身,只能抬眼温和地注视着他:还疼么?季朝云偏过视线,声音低哑:不疼了。那就好,这样我便能放心。龙王道,灵渊海的长鸿长老是我心腹,他性子急躁了些,可一直很喜欢你。他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还记得么?季朝云没有回答。龙王自顾自道:离开前,我将所有事情告诉了他。在你回去之前,他会照看好龙族。我来这里,不是想说这些。季朝云轻声打断他。他蹲下身,与这位阔别已久的父亲对视,你那天说,你生平有一憾事,我来替你了此心愿。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会回灵渊海。我不再是君晏,也不想再做君晏,更不会去继承你的龙王之位。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声音气息不足,尾音轻微地发颤。你这性子,还是一点也没变。龙王轻轻笑了下,道,不想回去,便不回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逼你。至于灵渊海,你大可不必担心。记得我告诉过你,灵渊海龙族存在于千万年,它或许会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壮大,却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而覆灭,我也一样。片刻后,凤祁扶着季朝云站起身,朝门外走。凤族的小子。龙王忽然高声唤道,照顾好他,你若敢欺负他,当心我从从极之渊爬出来找你算账。凤祁脚步微顿,笑道:放心,不会给您这个机会。龙王暂时关押在戒律殿的暗牢中,二人离开暗牢,出了戒律殿,却见君如琢正等在门外。君如琢神情比先前更加憔悴,凤祁一见他脸色便沉了下来,搂着季朝云绕过他朝旁边走去。兄、兄长君如琢疾走两步,在身后叫住他们。凤祁停下脚步,没好气道:君公子,别跟这儿乱认亲,谁是你兄长?我君如琢低下头,凤祁搂着季朝云抬步欲走,他连忙道,我是来道歉的!是我不对,我不该轻信于人,不该引兄长入圈套,我君如琢快速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我是我对不起兄长。季朝云垂眸不语,凤祁冷冷道:说完了?说完可以让我们走了吧?我已经自请回灵渊海,闭门思过百年。君如琢道,那日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会回到灵渊海,协助长老清扫族中被魔族渗透的族人。我会替叔父,替兄长守着灵渊海。希望你说到做到。季朝云头也不回,扯了扯凤祁的衣袖,我们走吧。两个时辰后,羁押龙王的仙辇离开鸿蒙书院,朝极北飞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季朝云斜靠在庭院的竹椅上,遥望着漫天星辰,不知在想什么。今日外出一趟,让他更是精神不济,眼底满是疲惫。凤祁推开庭院大门,双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走过来:猜猜我给小龙买什么啦?季朝云收回目光,疑惑问:买?山下的集镇尚未重建完成,你能买到什么?鸿蒙山脚的集镇并未全数灭门,书院弟子在搜寻季朝云被绑架的荒山后,很快在山中寻到了不少被迷晕的散仙。但虽说如此,集镇仍需时间重建,所有商铺尚未重新开张。没了长鸢榭,难道还没有别处么?你也太小看我了。凤祁神秘一笑,从身后拿出两串糖葫芦,递给季朝云一串,喏,我去人间买的。季朝云睫羽微动:人间?是啊,把小花累坏了。凤祁在他身边坐下,咬了粒糖葫芦下来,不过神兽就是不一样,比我自己下趟凡间快多了。季朝云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轻声道:谢谢。谢什么,作为你夫君,不该给你买好吃的吗?季朝云轻轻应了一声,咬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季朝云笑了笑:很甜。凤祁若有所思地看他,忽然凑上来吻住他的唇。季朝云猝不及防被人袭击,竟也忘了反抗,呆呆地张着口任由对方占便宜。片刻后,凤祁直起身,认真道:你这串的确比我的甜,明明都是同一家买的,这是什么道理?季朝云眨眨眼,下意识道:那我与你换?不用。凤祁一只手撑在他身侧,眼底含笑,我觉得与糖葫芦无关,是你比较甜。季朝云一怔,偏过头:你又逗我。凤祁含笑不语,二人很快吃完了糖葫芦,凤祁取过丝帕给季朝云净手。做完这些,季朝云往里让了让,让凤祁在他身边躺下。凤祁把他搂进怀里,用嘴唇试了试他额前的温度:怎么又有些烫,不舒服吗?没有,可能是有点累了。一会儿再给你煎副药。凤祁将季朝云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而后,后者主动贴上来,在他掌心蹭了蹭,心情好些了?我没有不用骗我。凤祁把玩着他的发丝,温声道,你在我面前不用隐瞒,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可以说出来,我与你一起承担。季朝云把头埋进他怀里,声音低哑艰涩:我真的没事,我就是我就是在想,我今天是不是不该那样与他说话。你一时接受不了,我都明白。凤祁宽慰道,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季朝云靠在凤祁肩头,闭着眼睛,低声道,凤祁,我没有父亲了。如果还有时间,他们可以渐渐冲淡过往的矛盾,让一切变回原来的模样。可现实甚至没有给他接受与和解的时间,来去仓促,让他措手不及。凤祁沉默地抱着季朝云,感受到怀中的躯体轻轻颤抖着,肩头的布料很快便濡湿了一小片。凤祁轻叹一声,掌心轻抚着季朝云的背心,正欲说什么,忽然闻到了一股清甜的气息。那气味有些熟悉,淡淡的,闻来却格外甜腻,激得人心浮气躁。凤祁怔愣一下,立即想起这味道是在何时闻过。他惊愕地低下头,感觉到怀中躯体的温度又升高了些。第68章季朝云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紧紧抓着凤祁的衣服, 单薄的脊背颤动不止,偶尔泄出一两声轻微的呜咽。情绪波动下,那股气息越发明显, 甚至渐渐变得浓烈。朝云朝云你冷静一点, 你凤祁耳根莫名红了,紧张得连手都僵在半空,不知该放在何处。这都是些什么事?!自上次意外发生后,凤祁查阅过相关书籍。龙族的热潮期为半年一次, 但通常能以修为压制,因此修为越高,间隔时间越久, 三五年没有热潮期都是常事。季朝云既已修成仙身, 本不该如此频繁。唯一的解释只有,近来发生的事伤了元气, 导致仙身虚弱,无法再以修为压制。回想起季朝云这几日总是莫名发热,精神不济, 倒是与先前那次相差无几。只不过凤祁以为他是受伤导致, 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可可为何偏偏是现在。凤祁感受着怀中尚未平复的躯体,轻轻抱住,心里那点旖旎渐渐冷静下来。无论如何, 他都不能这时候趁虚而入。他又不是畜生。凤祁低下头, 在季朝云耳旁轻声哄道:朝云,我带你屋后的温泉池泡一会儿,好不好?嗯?季朝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抬眼朝凤祁看过去。他睫羽湿润,末端还挂着水珠, 顺着殷红的眼尾滑落,只留下一道细细的水痕。凤祁险些被这一眼看得没法做人。他用了不知多大的定力,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凤祁一边在心中默念清心咒诀,一边把人从竹榻上抱起来,略显急躁的动作却没忘顾着别碰伤季朝云的手臂。?季朝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打横抱起。他困惑地眨眨眼,就连眼泪都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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