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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唐蘅心想我起码在武汉待了六年,看不起谁啊。来点吧。唐蘅说。片刻后,李月驰找来一只大碗唐蘅认得,就是那天晚上吃泡面用的碗。他把炒面从一次性饭盒里赶出来,满满地在碗里堆出一个尖,再把辣椒和花椒堆在最上面。然后他将锅烧热,倒油,很快油也热了,泛出一阵花生的香味。李月驰端起锅,说:你站我后面。唐蘅便后退两步,心想这是什么大阵仗,满汉全席吗。李月驰把热油淋在辣椒和花椒上,滋啦一声,辣味和麻味直冲鼻腔,唐蘅没忍住,咳了起来。学弟,你没事吧?李月驰像是故意这样问的,因为他的声音拖得有些长,仿佛带点笑意,我说了很辣。我没事唐蘅揩了揩眼尾的泪,你等我一下。说完便转身跑出去,骑上变速车,到巷口的小吃店买了两大杯米酒。待唐蘅拎着米酒进屋,李月驰已经把两人的炒面分好了,唐蘅那碗没有辣椒和花椒,但也被热油淋过,红通通的。李月驰接过米酒,轻声说:吃不惯就别勉强。他们俩还像那晚吃泡面的时候,一个坐板凳,一个坐床边。逼仄的小房间也还是热得人难耐,加上辣椒的辣,没一会儿唐蘅就汗流浃背了,马尾辫也黏在后颈上。李月驰买的炒面又实在算不上好吃,那面条硬邦邦的,似乎已经放了很久。碗里除了面条,就只有几块更硬的白菜梆子,和几片淀粉味的火腿肠。唐蘅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但李月驰就坐在对面,他垂着眼睛,挑起一筷子面条和一小撮辣椒,动作仔细,神情认真,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唐蘅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像被武汉绵绵的夜雨打湿了,又或者浸在酸甜的米酒里。好吃吗?唐蘅问他。还可以,李月驰看看唐蘅的碗,你是不是吃不下了?没我歇会儿,歇会儿再吃。吃不下给我。唐蘅愣了愣:给你吃?浪费了可惜。那我给你分一点啊。唐蘅从碗里挑出一大筷子面条,颤颤巍巍地夹到李月驰碗里。李月驰若无其事,继续吃他碗里的炒面,不时喝一口米酒。说实话唐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李月驰竟然会吃他碗里的东西。别说是李月驰,就是他和他妈,也不会帮对方解决吃不完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唐蘅忽然想起李月驰的女朋友。李月驰也会吃女朋友的饭菜吗?会的吧。唐蘅真想这一段时间过得慢一点,因为他有种错觉,仿佛此刻他是李月驰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不重要了。总之他是李月驰的恋人,他们每一天每一天都这样对坐着吃晚饭。窗外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暮色像一张薄薄的毯子覆盖住天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有很多个夜晚可以一起度过。李月驰放下碗筷,忽然说:快点。唐蘅回过神来:啊?吃得快一点,李月驰摁亮手机屏幕,待会我要去医院。那些旖旎心思陡然消散干净。唐蘅抠着碗沿,犹豫了几秒才鼓足勇气:我可以问你个事儿吗?什么?我看见那个袋子上写的唐蘅把目光投向墙上的塑料袋,你女朋友,今年三十二岁?他说完了,还想解释一句我是不小心看见的,但是话没说出口,就被李月驰打断了。对,她三十二了,李月驰的声音骤然冷下去,目光也冷了,几乎透出寒意,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唐蘅连忙解释,我就随便问一下唐蘅,李月驰起身,把喝完的米酒丢进垃圾桶,他背对着唐蘅淡淡地说,咱们俩真的不可能,别浪费时间了。第34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唐蘅落荒而逃。他把变速车蹬得飞快,快到空气在耳边发出低低的鸣响,好像只要他以足够快的扼速度逃出那个房间,逃出那片小巷,逃出东湖村就可以当那些事没发生过。最后他在蒋亚家楼下刹车,气喘吁吁,汗珠一颗连着一颗从额头滚落,甚至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坐在变速车上,一只脚支地,一只脚踩着车蹬,整个人呆呆地,不说话。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他什么都看不见。这时夕阳已经落入城市地平线以下,唐蘅觉得自己的心也像夕阳,原本是温热的,然而渐渐沉下去,沉入一个冰冷的黑夜。他意识到自己没法当那些事没发生过,因为那些画面犹在眼前。李月驰说咱们俩真的不可能,他说这话的时候唐蘅就盯着自己手里的碗,碗里还有几根焦黄的炒面和两片白菜梆子,唐蘅觉得自己像一个乞讨失败的乞丐,被永远地下了逐客令。这次是彻底、彻底完了吧。唐蘅上楼,敲门,开门的是个满头小卷的阿姨:诶,你找谁?我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唐蘅反应过来,他走错了楼层。阿姨嘀咕一句,把门关上了。唐蘅又上两层,到蒋亚家门口。蒋亚。唐蘅敲门,没人应。也许蒋亚出去了。唐蘅并不着急,而是慢慢地蹲下,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他逃得太着急,此刻竟然有种虚脱般的感觉。来了来了!门却忽然开了,蒋亚探出头来,靠,你他妈可真会挑时候!唐蘅抬头看着他:不方便吗?蒋亚露出个贼兮兮的笑:露露在呢你来都来了,咱仨斗地主吧。唐蘅进屋,看见一个女孩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原来是他们在江汉路的livehouse看演出的那个晚上,和蒋亚相携而去的女孩子。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谈恋爱了?如果在平时,唐蘅肯定扭头就走了,他可没有做电灯泡的爱好。只是今天,此刻,他迫切地需要和人说说话,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这是唐蘅,我们的主唱,你认识吧?蒋亚向露露介绍道。哇,第一次离这么近!露露的声音很清脆,你好啊帅哥。干嘛啊,蒋亚佯作吃醋,掰着露露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帅哥在这儿呢。三人就真的打了一晚上斗地主。直到晚上九点多,露露打着呵欠说困了,蒋亚叫她先去楼上睡觉。她拍拍蒋亚的脑袋,轻笑道:等你啊。然后慢悠悠地走了。蒋亚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威士忌,递给唐蘅玻璃杯,为他斟了浅浅一杯底。这威士忌是一种近似木质的暗黄色,瓶身印着法语,不知是什么牌子。为了保护嗓子,唐蘅不抽烟,也极少饮烈酒。所以威士忌的苦味在舌尖爆裂开来的时候,他忍不住皱了眉。蒋亚自饮一口,问道:谁惹你了?唐蘅说:没人惹我。得了吧,你找块镜子照照你这德性,跟被人打了似的,蒋亚揽住唐蘅的肩膀,跟爸爸说,爸爸给你出头。滚蛋。说正经的,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问?男人的直觉嘛。又和你妈吵架了?不是我妈我问你个问题。啥?唐蘅迟疑片刻,找了个相对委婉的切入点:你和露露怎么在一起的?就那么在一起的啊,那天晚上你不是在么,蒋亚理直气壮地,我俩从livehouse出来,上酒店开房了,完事她夸我表现不错,我们就打住,唐蘅无奈地说,你有没有点正常的恋爱经历?啥算正常的?就是,比如说,你追一个女孩儿,追不到操,蒋亚一惊,双手摁住唐蘅的肩膀,儿子,你直了?算了,唐蘅说,我回去了。急什么!来来来我告诉你,蒋亚拽住唐蘅,追人么,哪有说追就追到的啊!时间精力人民币,你总得付出一样吧!怎么付出?打个比方,你追人家,那得拿出追人的架势吧?人家喜欢什么你就送啊,一次不够多送几次啊!唐蘅想,李月驰喜欢什么?大概喜欢钱吧。他也真的送过钱,然而李月驰不要。除了花钱呢?唐蘅说,有没有别的办法?蒋亚欠嗖嗖道:不好意思,鄙人至今还没遇到过花钱解决不了的妹子。唐蘅心想自己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来问他。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蒋亚压低声音,儿子啊,我说真的,你就凭你这张脸,钱都不用花。算了吧。真的,你吧,再把你这臭脾气改改,完美!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有就有呗,蒋亚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唐蘅,女朋友?你,你看上了个蕾丝啊?唐蘅沉默两秒,起身说:我回家了,你去陪露露吧。等等你给我说清楚!蒋亚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磕磕巴巴地说,您难道难道看上直男了?谁他妈知道他是不是直男。这直男还有女朋友?比他大十岁。刺激啊。我走了。有没有这种可能,蒋亚的语气变得谨慎,他为了让你死心,骗你呢。骗我说有女朋友?嗯。十岁啊,这也差太多了。我觉得不至于。真有这可能,你想想如果我突然追你你是不是也得编个男朋友出来叫我死心?唐蘅说:你能不能换个例子。那比如安哥突然追我。你能不能别用咱们仨举例。就你毛病多!蒋亚怒道,总之你再确认一下他女朋友的事儿呗!哦,不过如果他真是直的,无论有没有女朋友,你都趁早死心吧。唐蘅默然,半晌,他低声说:我知道。离开蒋亚家,唐蘅没骑他的变速车。十点来钟,武汉地铁尚在运营,乘客也还是熙熙攘攘。好像二号线永远是那么拥挤。唐蘅站在两节车厢连接的地方,身边有垂着脑袋满脸倦意的上班族,也有身穿校服叽叽喳喳的高中生,他甚至隐隐闻到一股热干面的味道。从街道口到江汉路,七站,说不上是快是慢。其实唐蘅不大相信蒋亚的话,至少他认为那种可能性在李月驰身上是不成立的。李月驰这样的人,实在不像会为了拒绝别人而撒谎。第一是他已经活得太辛苦了,没必要把精力分给无关的人。第二是他大概根本就不屑于撒谎,他只要干干脆脆地拒绝,对方就无地自容了吧?那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可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江汉路到了,唐蘅有些恍惚地跟着人群走出地铁站,然后各自向不同的方向散开。没一会儿他就到了中心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口。九点四十二分。门卫冲他吆喝一声,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看好时间啊!十点就不让探视了!哦,好,唐蘅连忙加快脚步,没走几步又折回去,您知道肿瘤病区在哪栋吗?后面那栋!门卫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好奇这个年轻人为何这么晚了才来探病,又两手空空。唐蘅谢过他,快步走进住院大楼。这个时间很多病人已经休息了,一些陪床家属聚集在走廊尽头闲聊。也有一些人在走廊里打了地铺某些穿着病号服,还在输液,某些穿着自己的衣服,大概是陪床的。唐蘅站着愣了一会儿,无法想象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打地铺是什么感觉。这场景令他觉得芒刺在背。您好,我想问一下,赵雪兰在哪个病房?赵雪兰7025,护士的声音透着倦意,你往前走就到了。好,谢谢。其实直到此时唐蘅仍是恍惚的,赵雪兰,也就是李月驰的女朋友,就在前面的病房里。可他要干什么?他难道要冲进病房质问一个癌细胞扩散的女人你是不是李月驰的女朋友?这么残忍又疯狂的事他做不出来。那么他又为什么要来呢?为了证明李月驰没有撒谎?怎么证明?唐蘅心里乱糟糟的,他就这么一直走,很快看见7025的牌子。7025病房关着门,但没有关紧,敞了一条缝。唐蘅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推开这扇门。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说不出为什么,明知道自己不会推开这扇门但还是走到了门前。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感应。透过那条缝隙,唐蘅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光头女人,是做化疗的缘故吗?她的背影过于纤瘦,显得脆弱。她背对唐蘅坐在病床上。而李月驰站在她对面,递给她一枚削好的苹果。她摇摇头,李月驰便把苹果放进一旁的碗碟里。唐蘅想,李月驰自己舍得买水果吃吗?可能舍不得吧。几秒后,她的身体渐渐向前倾,就靠在了李月驰身上。她太瘦了,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倚靠着李月驰的身体,而李月驰一动不动,仿佛一棵坚定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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