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夜,李顺莲睡下半个时辰了,关彩衣就按梁晓才教她的,下了炕去茅房。梁晓才借着这机会带着成型的沙琪玛赶往镇上为了不在屋里的时候弄得动静太大,沙琪玛都是提前放在外面的,衣服也是躺下之前换好的,一层薄薄的锅底灰也是提前抹脸上的,所以梁晓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男生扮相。他借着微弱的月色走在路上,明明周围暗得要命,他却没有半点慌色。他似乎心情不错,走在路上脚步都是轻快的,完全没有偷偷摸摸的感觉,坦然得很。河月村离着东白镇大约有二十多里,以他的速度,如果他想快一点,一个时辰也到了。如果慢一点的话就需要一个多时辰。主要还是原主的身体素质没有达到他前一世的巅峰状态,所以要慢一些,不然就这样的距离,只一点负重他半个时辰左右就能搞定。但稍慢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这个时间是镇西才开始热闹的时候。他发现唯一比较蛋疼的是他怎么去放这个沙琪玛。他没有货架,但这是点心,又不好放在地上。最后梁晓才决定举着碗卖。他就当那个人形货架。他把大碗托在手心,举高,放低,再举高,再放低,一边卖沙琪玛一边继续锻炼臂力。卖甜蜜果子!好吃又不贵的甜蜜果子嘞!走过路过看一看呦~香甜松软,包君吃了赞不绝口卖甜蜜果子,好吃又不贵的甜蜜果子,吃一口满满的幸福,绝对是馈赠美人的佳肴他人刚到了镇西,就已经开始吆喝上了。镇西有馆子,有妓院,还有卖香粉水粉,脂膏啊之类的东西。当然也有各种小吃。镇东已然进入了晚休模式,而这里的一天仿佛才刚刚开始。梁晓才最后停在了妓院门外约十米的距离。他发现这里有好几个卖小吃的,有糖葫芦、酥饼、还有花生瓜子。他旁边是个卖糖葫芦的小兄弟,看起来能有个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倒是不大,但瞅着还挺机灵。就是时不时地用袖子抹一下鼻子,然后哧溜!一声吸鼻涕的样子让人有点无语。唉,新来的,你这甜蜜果子是啥玩意儿啊?糖葫芦兄弟问。就是一种点心。梁晓才说,这儿生意好不?他微眯着一只眼,看起来像是有点眼疾,再加上抹黑了脸,所以面貌便很有些平平无奇。还凑和吧。不过在这里卖东西可得交钱。交钱?交谁?交多少?一晚上交两文。糖葫芦兄弟说,至于交谁,那你看你站谁家门口呗,站谁家门口做买卖就给谁交谁。给它?梁晓才指指妓院。对呗。糖葫芦兄弟说,你这什么什么果子,一碗打算卖多少钱啊?好吃吗?当然好吃。梁晓才正说着呢,妓院门口有个佝偻着背的老伙计出来了。老伙计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衣裳,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六瓣帽,在门口跟一人说着什么。糖葫芦兄弟低声说:看见那人了没?戴帽子那个,就他收钱。他是这妓院的管事。话刚落,那老伙计就朝这边看过来了,不多时走到了梁晓才近前。他上下打量了梁晓才一翻,又看了看梁晓才大碗里的东西:小子,知道这的规矩么?糖葫芦兄弟靠一边去。梁晓才二话没说,拿了两个铜板出来交给老伙计:听说了,这您收着。老伙计看着手心里的铜板,哼笑一声,掂着它们说:小子,你逗爷们儿呢?两个铜板就想在我们柳春苑门口做生意?讨打吧你!说着作势要打梁晓才,却只是比划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梁晓才的眼神时突地停住了,然后说:爷们儿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听着。我这里头一次来得先交一百文,往后才是一天两文,每个月的月头再交一次一百文,要是一个月一起交就交一百五十文,懂不懂?梁晓才转头看了眼卖糖葫芦的,却见那小子带着看好戏的样子笑说:真是对不住,我忘了你头一天来。忘了?呵。梁晓才对老伙计说:对不住了爷们儿,那我今儿个就先交一百文,不过咱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老伙计又是一打量:行。说吧。梁晓才拿出一百个铜板,放到老伙计手里的同时,拉着这人到了一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即问:您看成么?老伙计再抬头,看梁晓才的目光就变得有点儿不一样。若此时光足够亮,大约会有人发现那叫贪婪,但是没人能看到他的目光。他笑说:成!就按你说的办!梁晓才继续托着他的碗,看样子并没为那一百文钱心疼。可这却让旁边的糖葫芦兄弟急坏了,这人什么路子?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补丁上摞着补丁,居然说拿出一百文钱就拿一百文钱?那特么还穿这么破上这来卖吃的?卖瓜子的跟卖酥饼的也是疑惑。他们当时可都是被这一百文吓得差点不敢在这卖东西呢。后来发现这里的爷都有钱,只要好好卖东西,还是有赚头的,这才又回家筹的钱过来交完再卖。不过他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头,不愿意斗那个心眼,当初卖糖葫芦的这小子来的时候他们也没坑过他。虽然他们也能理解,因为他们都不希望这里有啥新鲜吃的来,因为一来准影响他们赚钱。梁晓才倒没想那么多。他这人,谁要对他好一分,他能还对方十分。但谁要想坑他,那他也不会客气。他看了眼卖糖葫芦的,笑笑没说什么。卖糖葫芦的叫王九蛋,看着梁晓才的笑容皱了皱眉,先前那一脸机灵相变戏法似的被阴沉所替代,明明看着人不大,却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子市井混混的气息。他朝梁晓才啐了一口,嘀咕道:什么东西。梁晓才没理,也没停在原地。他就来回托着他的碗走,连吆喝都不吆喝了,好像他的东西必然能卖出去似的。王九蛋哼一声,吆喝他的,心说你不吆喝还指望有人来买你东西?看你卖不出去的时候找谁哭!直到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挽着一个肥得流油的男人出来,指了指梁晓才说:就那儿呢,买嘛买嘛!王九蛋心道,哟,生意来了!这可是他的熟客,叫红梅。不是头牌,却也是柳春苑里生意颇多的一个,时而就会来他这买两串糖葫芦。他还当这次也指他呢,结果这红梅跟她的恩客直接奔向那个叫花子,红梅说:小兄弟,这个叫甜蜜果子是吧?怎么卖的?梁晓才说:一块十五文。我这一碗里是十块。王九蛋顿时一惊:十五文,你抢钱啊!梁晓才没理他,笑说:我可没抢啊。再说了,觉着抢钱的那都是因为吃不起,这位大爷红光满面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位差钱的主。两块不过三十文钱,你拿不出来你还当别人也拿不出来?红梅说:就是就是,我们海哥可是阔绰得很。海哥,买嘛买嘛,买两块,你一块我一块,你甜我也甜,你说呢?海官人一捏红梅的脸:好好好,都听你的,买!来给我拿两块!梁晓才说着好嘞,赶紧用事先准备好的木签子扎了两块,一人给了一个。他收着钱说:签子细,您二位吃的时候小心。两人却都没理梁晓才,叫红梅的咬了一口,本来想着就是做做样子的,哪知这一口下去,顿时就要跳起来了:唔!好吃好吃!又甜又香软,哎哟,海哥你快尝尝!海哥能吃得这么胖,那平日里对好吃的要求可是不低的。不过他跟红梅一样,最开始真没以为这东西能多好吃。事实上要不是红梅拉着他说想吃,他才不会买这么个小叫花子卖的东西。所以听红梅说好吃,他还有点狐疑。哪知尝完顿觉这三十文不白花!于是大手一挥:来!再给我来两块!梁晓才又给扎了两块,又得了三十文钱!这一会儿快卖出去一半,钱也到手六十文。虽说交出去一百,但是很快就能回来!旁边王九蛋跟另两个老家伙看得直愣,愣完一脸羡慕嫉妒,老家伙们羡慕,王九蛋嫉妒。然而人就是卖得好啊!而且红梅舌灿莲花的,特别能说。事实上在这种声色场的就没几个不能说的。她回去在楼里吧啦吧啦把这甜蜜果子好一通夸。妥,没一会儿又出来人买来了。红梅进去说了,一共就十块,她家海哥买了四块,就快没啦!一听她的话,喜欢凑热闹和喜欢尝鲜的都往门外去找。有的人可能并不是为了吃,就是为了博个面子,于是不一会儿梁晓才就卖完十块沙琪玛!一百五十文到手了,梁晓才又取了其中三十文,绕回后门给了收税的老伙计,笑道:多谢爷们儿帮我。明儿个我大抵还来,到时候自然忘不了您。老伙计笑说:好说。那咱明儿个见?梁晓才笑着掂了掂手里二十个铜板,正要走,这时老伙计又突然叫住他:等一下。梁晓才转身:您还有事?老伙计说:小子,你要是想长时间在这儿干呢,最好把这身行头换换,有些爷讲究,见了你这样卖吃食人不愿意买。还有,你叫什么?梁晓才说:我姓柴,叫柴晓亮。您叫我小亮就行。多谢您指点了。老伙计一挥手,梁晓才便朝着河月村走去。一碗成本十五文钱的沙琪玛卖了一百五十文,梁晓才觉得自己有点黑。不过往后这钱还是有一些要给那个老伙计,还有带客的姐儿,所以贵点也应该。靠利益链赚钱就这么回事。今天赚五文,明天,后天,会有更多更多,一想到这,梁晓才也挺高兴。虽然这里的生活跟现代是没法比,但是这里空气好,生活节奏慢,且当体验异国风情。到了家,大约是丑时了。这个时间李顺莲肯定睡着了。但是关彩衣的话,梁晓才觉得不一定。他轻巧地往栅栏里一跃,从菜园子那一头走到正门前,然后打开门。门折页响起吱呀一声,他带着清寒进到了屋里。李顺莲没醒,她虽然耳朵灵,但这个时间应该是睡得最沉的时候,所以没什么反应。当然有反应也不用担心,可以说他去外面上茅房了。反正出去不容易,回来的时候就简单了。关彩衣担心梁晓才,确实没怎么睡。但是她听着动静也没敢多问,只听得梁晓才说一切都挺好,她才松了口气,不多时睡过去。翌日,梁晓才醒了之后便又穿回了女装。关彩衣还帮他梳了梳头发。他自己梳的时候像个马蜂窝,关彩衣梳完那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利落多了。梁晓才说:还是您厉害啊。说完他把昨儿个夜里赚到的五文钱给了关彩衣,让她自个儿留着。那大头的倒是还在他那儿呢,关彩衣也没跟他要,大概是觉着他主意多,也大了。其实相比较二十两来说,五文钱真的一点也不多。但关彩衣依然开心得要命,因为她知道这是她儿子赚的。她紧紧握着这钱,之后小心地找个帕子给它包了起来。梁晓才笑了笑没说什么,吃过饭之后揉了些面,又出去干活。他去翻地,去找农家肥。这里没有化肥,所以好多人家都是攒鸡粪啊鸭粪,甚至捡牛粪,然后发酵了之后来年用。原主对这些也不大懂,所以都是边学边做,倒是也攒了一些。梁晓才琢磨着得用到菜园。关彩衣晾完衣服,陪李顺莲说了会儿话。之后到菜园去找梁晓才:你今晚还要去?她看到待醒的鸡蛋面团了。梁晓才点点头:我觉着买卖这个事不能做一天歇一天吧,昨儿个买我东西的人说今天还想买呢。关彩衣说:那好吧。到了下午,梁晓才又开始炸面条了,炸出来的一条条色泽金黄,再和熬好的糖,还有芝麻那么一拌匀,满屋子都是甜香。李顺莲问:小音啊,又做甜蜜果子了?梁晓才说:是啊娘。这东西天热就放不住了。我再炸点。再说我看你们也都挺喜欢吃的。李顺莲笑了笑说:你就是孝顺。梁晓才说了声应该的,然后这次弄的挺多。他弄了满满两碗的沙琪玛,之后到了夜里,又像前一晚一样,去镇西卖去了。昨儿个没吃上的,还有那得了好处的姐儿们在恩客旁边枕头风一吹,出货量唰唰快!一会儿就卖完!第一天赚了五文,第二天赚了三百文!不过三百文里他抽了一百文给老伙计,老伙计又去和那些姐儿们分,所以他就赚二百文。但是一天二百文啊!梁晓才第三天继续炸蛋面条!李顺莲闻声,动了动嘴唇,有心想说什么,但又担心说了儿媳妇儿不高兴,便也没吭声。于是入夜之后,梁晓才便又出去了。这次还是和前一晚一样,关彩衣开的门。关彩衣到了外面,然后穿着男装的梁晓才才从屋里出来。他去拿好东西,跟关彩衣摆摆手,蹑手蹑脚地离开。关彩衣不一会儿便回了屋子,殊不知黑暗中刚好有个人,看到了他们的一举一动。第9章 见面就打霍严东也是才回来不久。他回来之后本是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叫门的,毕竟比较晚了,听动静里面的人也都已经睡着了,他这大晚上进去难免要把人吵醒,如若如此,他娘必定激动得一夜睡不着。于是他就站房侧犹豫了那么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谁知突然听到开门声。门后先是出来个女的。今晚月色不错,他能看到对方是个女的。他看了对方身形,原还猜想着这会不会就是他娘给他娶的妻子,结果屁大会儿功夫又从里面出来个人,却是个男的!那高高的马尾辫梳在脑后,看身形也是男的。大晚上家里出来个男人?霍严东不意外地想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他三年未回家,若说家里的妻子给他了戴绿帽子也不是不可能。更别说她娘眼睛还不太好使。他走的那年他娘的眼睛视物不清,勉强能照顾自己。如今三年过去,也不知如何。这时他听到他娘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屋里传出来了,带着点睡梦里的含糊:彩衣妹子,可是你醒了?被叫作彩衣的人说:是啊姐姐,对不住,吵醒你了。他娘说:这有啥好对不住,快睡吧。小音睡了?彩衣说:睡了。霍严东:以为是媳妇儿的看来不是媳妇儿。那就是那个小音才是他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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