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格用树枝拨开表面的脏污，露出下面略微带点土黄的干净部分。粗粗看去，鹿羊的毛很明显地分了三层，针毛层，羊毛层和最贴近皮肤的绒毛层。这三层分别是啥玩意儿呢，针毛层，顾名思义就是一根根弹性十足，对光看泛着银光的毛，细密柔顺，防潮透气。利用针毛的这些特性，古花夏人制作了不少针毛用具，比如曾经在花夏文明史中占重要地位的毛笔，最出名的狼毫，就是采用黄鼠狼的针毛制作而成，在姑娘们里的化妆工具里，水貂毛化妆刷必不可少。至于羊毛和羊绒，这就不用多做介绍了，羊毛衫，羊绒衫，哪怕就是在星际时代，天然保健的高价内衣所采用的原料还是脱不开这两种成分。唔，不过在里格的记忆里，一般羊这玩意儿只长羊毛和羊绒，是不长针毛的，大约是热带雨林闷热潮湿采光又好，鹿羊们倒是长了一层细密的针毛。不过可不要把鹿羊的针毛想象成水貂毛那种柔软弹性的触感，这玩意儿粗糙又扎人，略微比猪鬃刷好点有限。不过撇去针毛不看，里层的羊毛和绒毛倒是手感还可以，跟粗毛线似的，要是能把这两层利用起来，织个汗衫短裤啥啥的，肯定比兽皮舒服。裹着不透气的兽皮在这湿热的林子里行走，别人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小屁屁和大腿跟里都快闷出疹子来了。这不能想，一想到疹子，里格顿时觉得哪儿哪儿都痒了起来，他这还是心理作用呢，同情地看了一眼查理，这位真.出毛的幼崽，可是实打实地浑身发痒啊，好在查理不需要裹兽皮，这可能是不幸中的大幸吧。想到就干，里格一屁股坐在地上整理起羊毛来。沾染了血污和枯草以及鹿羊本身脏物的部分全部扔掉。剩下的部分，针毛太糙，一样拣出来扔掉，就留下相对柔软的毛和绒。下一步是需要洗毛，将毛毛们里面含有的大量羊毛脂、汗水和□□等污浊物通过浸泡洗涤等方式去除。汗水和灰垢等之类的东西，只要在清水里揉搓，就能去除，但羊毛脂是一种油腻腻的粘稠物质，光用清水是不可能洗干净的。这个年代别说没有表面活性剂了，手边连块猪胰子都没有，真的是很考验大脑的灵活性。好在里格的脑子还算好用，他立刻想到，最初，古老的花夏人民只用皂基碱液的组合，也可以洗出柔软干净的毛来。皂基费工夫，一时不好找，碱液还是可以搞一搞的，别的不说，草木灰里就含有大量的碱，在这个遍地是枯枝落叶的地方，还有比草木灰更适合用来提取碱液的原材料吗。里格这个行动派立刻就拍干净双手站了起来。拿出自家用来烧饭的两个大陶罐子洗刷干净，把从几个篝火堆里收集来的一大坨草木灰倒进去，搅拌均匀的活计交给查理。里格又跟隔壁人家借了个陶锅，吭哧吭哧从板车上翻出炭篓子，取了炭飞奔回来，再用一根木棍在罐子里捣捣捣，将炭捣成细粉颗粒。估计草木灰中的碱性成分已经充分溶解在水里了，用一把锅铲把可见的灰烬全部捞光，留下一锅浑浊的灰汤，其实这玩意儿就来洗羊毛从理论上来讲已经可以产生效果了，最多洗完羊毛脂后多冲刷几遍。不过反正里格现在是吃饱了饭没事儿干，他就自己多加了个过滤的步骤，把混汤过滤成比较澄清的液体，这样从视觉上好看点。羊毛被丢进碱水里充分揉搓，感觉洗的差不多了，就换成清水漂洗，一共洗了四五遍，羊毛那种摸上去黏糊糊的手感就减轻了大半，只是要像工业时代那样把油脂全部清洗干净是不可能了，再说留一部分羊毛脂在里面可以让羊毛顺滑柔软，上辈子那种工业去脂后还要加上一些其他步骤软化羊毛，不然羊毛也会发硬，反而不如留下羊毛脂的手感好。里格用小手一边揉搓，一边整理，整理完毕的羊毛就铺在一边的兽皮上晾晒。在里格洗羊毛的时候，兽人们已经人手一个香包编好了，吃过晚饭就是兽人们摊肚皮的咸鱼时间，里格的一系列动作又引发了这些闲出屁来的兽人们的围观。尤其是看到脏兮兮带着鹿羊骚臭和羊尿的毛竟然经过几次清洗变得柔顺又干净，铺在兽皮上的时候还泛着淡黄的色泽，简直又是一轮新的七嘴八舌，彩虹屁差点把里格吹到天上去。不过大脑还算清醒的里格表示：吹彩虹屁，那也是要干活的。兽人们却丝毫不介意：这活太好玩啦，一定要让俺们干！于是本来忙碌的里格反而被你争我抢的兽人们挤出了中心圈。里格耸耸小肩膀，还能拦着你们干活咋的，正好我也困了，你们干着，我先睡了。于是他打着小呵欠，牵上查理的手，兄弟俩找爸爸睡觉觉去了。没有蚊虫在耳边嗡嗡，里格睡的饱饱的。第二天一大早，刚醒来就跑去看昨晚的成果，这时候早起的族人们已经在各忙各的了。河边一张巨大的兽皮上，经过一夜风吹，水分已经去了五成的羊毛们表层缀着露珠，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晶莹润泽。里格稍微用手翻看了下，就知道兽人们昨晚真没偷懒，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在洗毛。在里格的□□下，兽人们都养成了良好的干活习惯，不仅把事情做得伶伶俐俐的，还十分自觉做好了收尾工作。被里格火急火燎拖出来的炭篓子被收拾整齐码回了车上；提取碱液弄得脏兮兮的陶罐子洗干净叠好，连洗羊毛的陶锅也洗涮干净各自归位了。真是一群高度自觉有悟性的员工啊。里格不禁感叹道。等云层慢慢散开，太阳整个露出来的时候，河边的日照强度就变得大了起来。羊毛尖尖上缀着的露珠经不住日头的照射，眨眼间就没了。暴晒加上风吹的结果是，原本预计要翻晒一两天才能充分干燥的羊毛们，翻晒了大半天就干的透透了。原本里格想的是不能为了这堆毛耽搁行程，还在寻摸着要把毛搁到板车上边走边晒，哪怕在途中损失一些也没啥，不过这么着，这个步骤直接省了。晒干的羊毛一团一团卷曲着，白花花的，就像一团团米白色的云彩，让人看了就心生愉快。里格收集了一大把干净的针毛，用草绳捆成一把针毛梳，抓起一把羊毛试了试，梳子刷过的时候，卷曲的毛团被通开成一丝丝的纤维，虽然草绳扎的梳子有点容易掉毛，不过鉴于还挺合用的，这个小小的缺点就可以忽略不计了。里格一屁股坐在兽皮上，专心致志梳理起羊毛来。这些羊毛是要捻成羊毛线的，纤维自然是要越蓬松越好，这样才可以把原本卷曲的羊毛纤维充分拉长又不会拉断，从而达成让细密的纤维互相缠绕拉长成毛线的目的。古老的羊毛纺线工艺通常是借助纺车，也就是手摇拉线车，一只手摇动手把，另一只手捻线，勤劳的纺织娘一天能拉出几十斤棉线来。手摇纺锤这种东西可以等部落找到落脚地后再安排起来，当前反正是不用想了，就算做出来也不实用。里格采用的是纺锤手捻的更古老工艺，说白了就是做个两头尖尖的绕线棍，把毛线一头固定在棍子中央，另一只手配合，把拉长的毛纤维边捻边绕上去。一开始比较费工费，但是等纺锤有了一定重量，就可以两只手搓线，利用纺锤的自重旋转来捻线，效率就比较高了。利用纺锤自重来搓线这个操作，身高约高搓起来越有优势，里格这个小豆丁身高，线没拖出多少长，纺锤就要落地了，效率简直是令人头大，好在没人拿着小皮鞭追在他屁股后面抽打，他也就慢悠悠地来。中间查理还给她叼来了早饭，一块油乎乎的烤肉。里格看了看自己白嫩干净的小手，又看了看干净米白的羊毛，这万一弄上油污咋整，干脆就着查理的小尖嘴三口两口把早饭解决吞下肚，继续忙他的。查理：o(*/////*)q忙了整整一个早上加一个中午，纺锤滴溜溜转个不停，里格手臂举得酸痛，手掌心也搓麻了，总算出了两斤合格的毛线，蓬松的一大把，挑高晾在树杈上，阳光从毛线孔隙里穿进穿出，好像散着莹润的白光。族人们都看呆了。这比云朵还要柔软，比最上等的兽皮还要轻薄透气的东西，就是我们昨晚清洗的那些蔫巴巴臭烘烘的羊毛？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啊，兽神啊，这是天上的云朵飘下来了吧。尤其是昨晚帮忙清洗了羊毛的那几个，跃跃欲试就要把脏兮兮的手往毛线上伸，里格把双手也插成个茶壶，照着偷偷摸摸想撩一爪子的的兽人一顿喷。好凶哦在里格的三申五令下，总算杜绝了兽人企图用黑乎乎的爪子抓毛线的不文明行为。崽子好凶喏，大块头们只敢用眼睛一下一下往毛线上瞟。里格却丝毫不心软：不洗手的通通不许摸。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洗干净就给摸？反应快的几个兽人马上往河边冲，小崽子们也跟着凑热闹，洗手咯。洗干净点，指缝里不能有泥巴，指甲里不许有污泥，手腕也要洗干净。里格倒也不全是因为心疼那点得来不易的毛线，关键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治治这些兽人们不爱干净的毛病。虽然大家成天穿行在树根藤蔓之间，时不时还要砍个路障，打个野草什么的，身上草根木屑泥巴灰尘啥根本也避免不了，但是这不洗手就抓东西吃，或者往干净东西上扑的行为必须杜绝了。虽说动物本体都有一定自洁能力，但是单纯四脚着地做动物，跟成了人那能一样吗，当动物的时候吃个肉喝个血啥啥的，身上最多也就沾点尿骚泥巴草汁之类的，十分单纯好净化。有了人形，吃的东西丰富了，接触的东西多了，新陈代谢以及分泌物，连带整套身体内循环都会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来说吧，猫猫狗狗的哪怕一个月不洗澡，也就是多点脏臭味在身上。这要换成人类，一个月不洗脸不洗手试试，别说一个月，就是一晚上不洗脸，也得成个大油田。对于这些兽人，里格不求他们多么讲究，也理解从身体到心理的进化，这这里面肯定有个过程，至少，得养成经常洗洗手的习惯吧。哗啦啦一通儿水响，动作最快的兽人洗赶紧收回来了，把双手平举到里格跟前让他检查。看着洗去脏污露出内里蜜黄色肌肤，整个手掌也显出些血色的肌肉男，里格点点头表示验收合格。肌肉男高兴地大喊一声，兴奋地往毛线上抓了一把，声音洪亮，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完全不似看上去粗鲁。这点就不得不提到这些家伙们另一个优点了，他们虽然对自己不大讲究，但对珍贵的外物却是爱惜的很，比如那些陶罐陶锅之类质地易碎的东西，哪怕是体型最大的兄贵和年龄最小的幼崽，使用起来都是一样的小心翼翼，至今还没有发生过因为哪个兽人因粗心大意而砸破锅碗的事情呢，这点简直不容易，非常值得点个赞。好轻啊。好软好透气啊。比长耳兽的兽皮还要舒服。兽人们摸着羊毛线，恨不得陶醉在这种轻飘飘柔软的触感中。大人只顾自己摸的开心，眼里压根就没有他们这些小孩儿们了，这可急坏了小崽子，扒着自家爸爸妈妈的大腿蹦跳着试图引起大人的注意力，让大人把自己抱起来也摸一摸。陶醉个没完没了的达人们总算注意到在自己腿边蹦跶的幼崽们。于是幼崽们被举到大人们的肩膀上，伸出手正好能够到眼前的白云。呀真的好软呀，崽子们也陶醉了。毛线被沾着水珠的手儿们一通摸，变得有些潮哒哒的，不过里格不愁，在这种大太阳下，估摸没多久就能干透。反正暂时手头空了下来，看崽子们在毛线从下面钻来钻去，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里格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玩意儿，又简单又好玩，还很打发时间，崽子们一定喜欢。他找出根竹竿，截出手掌长一段，劈细再劈细，劈成几根半长不短的竹签子，两头磨尖，抓了团羊对折几下团成一个蓬松的球，用牙签扎了几下试试手感。戳着戳着，感觉竹签不够圆润，毛刺刺地，于是停下来打磨一会儿，直到全身都光滑平坦不见一根毛刺，只在竹签头部留下几个小倒刺，里格才满意地点点头，用这根竹签扎起了羊毛团。看官们想必已经明白了，这就是后世的羊毛毡啊。针刺法制作羊毛毡，又叫做戳戳乐，是有人类历史记载以来最古老的织物形势，是比针织和纺织更早被古代人民使用到日常生活中的织物技能。肉眼看着柔顺丝滑的羊毛，就跟人类的头发一样，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组织，通过针刺让鳞片相互挤压摩擦，鳞片组织紧密收缩缠绕在一起，羊毛就成为了毡化状态。针毡法之所以古老，是因为只需要借助一根或几排针的戳刺就可以给羊毛任意造型，无论是大到帽子鞋子，还是小到玩偶挂件，起核心技术就是一个字戳！这也是里格会想教兽人小崽子的原因，一方面增加旅途乐趣，另一方面也可以锻炼到他们的动手能力，增加手指灵活性，而且寓教于乐还有助于开发脑力，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活动。不仅崽子能玩，大人也能玩。所要用到的东西就只有两样：羊毛遍地都是。戳针遍地都是。功夫大把大把。还有什么比集体玩戳戳乐更适合的呢？边戳边滚动，戳了一会儿，原本蓬松的羊毛团子就瘦身了一圈，成了个小椭圆，里格边戳边调整椭圆的形状，感觉手里的羊毛团扎进去的阻力有变大，这是羊毛开始毡化的预兆。取一团小小的羊毛，戳出耳朵的形状，又取一团深色的羊毛戳出两只圆眼睛和尖嘴巴，最后对称着戳出两只小翅膀和小细腿，一只羊毛毡版本的查理小鸡新鲜出炉啦。哦哦哦哦哦哦！好厉害，好厉害！老大牛哔几个小崽子虽然碍于老大的面子一直乖乖坐着，但是崽子们的天性就是活泼好动，花了这么长时间光看老大用一根竹子扎毛团，他们早就看的昏昏欲睡了。这就是老大吩咐的，不然换个人来试试，分分钟逃给大人追。崽子们叽叽喳喳地追问：老大这是什么呀。这个长得好像大老大哇。一个鹰崽子眼尖地指出来。老大，这是指里格。大老大比老大还大（武力值），指查理。把羊毛毡查理放在手心往幼崽们的鼻子尖前溜了一圈，满意地收获了一排羡慕到流口水的小眼神，里格故意问他们：你们想不想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