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鬼差已经被我困在了无间狱里面,想走肯定是走不出去,除非他道行下降到了一定的地步没准儿才能出得去,此刻的局面相当于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他已然是没得选择了,只能认命,这胖鬼差灵智特别高,也算是聪明鬼的类型了,怎么可能还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干脆也就不在无间狱里面挣扎了,双手叉腰,惨白的胖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直接呵斥道:“好胆子,我乃是阴间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帐下门吏,专司人间生死之事,统管尔等吉凶祸福,入幕已一百三十七年有余,这百年里在阴阳两界往来次数怕是早就数不清了,来阳间与回家无异,却还当真没有见过敢劫我道路的人,即便是修行者怕也不敢,小娃娃,你可知道你已经犯了大忌讳了?念你年幼无知,怕是初出茅庐,本使且不与你计较,速速破开此阵,则一切好说,莫要用这等胁迫的法子求本使办事!”
好家伙……
这鬼差自报家门后,我心中不禁嘀咕了一句。
这阴司之上下结构,阴行之人实际早有揣测,此前老瞎子曾给过我一本古书,还是那种线装书,有些地方已经烂的很可以了,上面还夹带着土腥味,十之八九怕是从地底下出来的东西,不是很干净,但年月肯定是足的,而且还是一本手书的古籍,上面就曾详尽记载了地府之中的诸多趣闻,而地府里的大概结构也有所记录。
似乎,写下这本书的人就曾经亲身魂魄离开身体去了一趟地府遨游了一圈一般,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可惜是佚名,我亦不知道这位能人的名讳,在他的记录描述中,地府极大,浩渺无疆,藏着无尽的隐秘,只怕是阎罗王都不大清楚地府里到底有什么,不过与阳间直接挂钩的各个职权部门倒是有所记录。
至于地府的最高存在,毋庸置疑,肯定是阎王爷了。
当然,阎王爷只是佛家的称呼,道家则将地府的最高存在称之为酆都大帝,实际上说的就是同一个人,就是指地府的最高级别的存在了。
而在阎王爷下面,便是十殿阎罗了。
十殿阎罗之下,又有十大阴帅和无数鬼王。
这些存在的手中,都掌握着大量的阴差和阴兵,而且所司职权都不一样。
其实,做个简单的比方就明白这里的关系了,阎王爷就是皇帝,而十殿阎罗就是兵马大元帅,至于阴帅和鬼王就是各个地方的诸侯了,到最后还是都得听阎王爷的指挥。
当然,这仅仅是官方的职权系统罢了,除此之外,似乎在地府之中还游离着许许多多恐怖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而且那本书上也隐晦的提到,似乎阎王爷都没法做整个阴间的主,不过没有说的太深,似乎怕遭了报应似得。
一般来说,掌管着生死轮回之事的,最高部门就是十殿阎罗里的秦广王,而这一部也是最忙活的!
不过,这人间生生死死的事情多了去了,这第一殿就是玩了命的去干活儿,只怕也是兼顾不过来的,所以,秦广王也会抽调各个阴帅、鬼王,以及其他殿中的差使来阳间做事,没辙,十殿阎罗里就属秦广王最叼,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咯,于是乎,在人间见到的许多勾魂使者,也大都是来自于其他阴帅鬼王的手下。
不成想我今儿个倒是撞了大运了,竟然碰上了第一殿的阴差,这一殿的阴差最是难惹,因为他们的权利最大呀!
只是我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总不可能它报个名讳就真活生生的给我吓退了,那也太怂了,当然不是我的作风,眼看着这阴差竟然和我玩起了弯弯绕,我干脆也不去想那么多了,又往前靠了靠,一直走到了无间狱的边缘,这才在一根皴柱前止步,笑着和那阴差说道:“这位官爷说的是笑话,您来头甚大,今日来劫道我已经是斗胆了,全都依仗着眼前的这一个阵法,如若解开了这阵法,我还哪里敢站在您面前?只怕您提着手中的锁魂链一下子抽过来小的便要魂飞魄散了,今日所作所为,实属无奈,还请见谅。”
如果能谈,好说好商量,自然是好,如果不行,我也不怕打起来。
眼下没走到那一步,我还是想和这鬼差聊一聊的,所以,态度一直都恭恭敬敬,话说完了,立刻打躬作揖,然后从我的棉大衣里摸出了三四颗纸粘的金锭子,这也是伊诗婷为我准备的,说如果能拿钱买路自然再好不过,此刻我蹲在地上,立刻将这三四颗纸粘的金锭子烧了,连连说道:“请官爷笑纳,原谅则个!”
这胖鬼差倒是个贪钱的主儿,也不含糊,一挥袖子,只见那些烧出来的纸灰立刻朝着他飞去,等落入那鬼差手中的时候,立刻变成了黄橙橙的大金锭子,他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分量,眼看是货真价实,立即眼睛一亮,惨白的大脸舒展开了好多,一时间神清气爽,也不双手叉腰了,一挥手就说道:“行,小子还有点眼色,如此孝敬我,既然如此,那本使也就不让你解了这阵法了,免得吓坏了你小子,有话你就说吧,在这地下七尺,还没有差爷办不了的事儿,要我看,你小子怕是要‘下阴’的吧?说吧,亡人的生辰八字,赶明儿爷给你带上来!”
这鬼差口中的‘下阴’,实际上说的是我们阴行里面的行话,是占卜巫术中的一种,前面其实就已有提及,就是请出地府中的已故先人来问吉凶,一般来说,如果出现家中有人久病不屈而且又病情异常,有病吃药无效,家中祸不单行,经常有野物进宅,屋内时有怪声这几种情况的话,确实是需要‘下阴’去询问一下的,实际上确实有不少的修行者贿赂阴差干这种事情,他们自己嫌到地府找人过于危险,索性就拜托阴差帮忙把人给带上来,问一问吉凶什么的。
这胖鬼差大概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我也是要‘下阴’的。
当下,我便摇了摇头,道:“官爷,如果我所求之事如此简单的话,何必大费周章的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留您下来说话呢?大可以找个野地筑一祭坛,三道黄纸符下去,差爷您不就过路来了吗?”
“哦?看来还不是个愣头青,知道‘下阴’该怎么做。”
胖鬼差一笑,道:“成,看在你小子这份孝心的份上,那我就先听听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问差爷要一人!”
我垂着头,心中叹了口气,其实说起‘下阴’的时候,我还真的想让他帮忙把我外婆带上来,我们再见一面,可踯躅再三,终究作罢,她老人家已经去了,或许在地府里面倒是得了安宁,我又何必再去叨扰呢,我只愿驻足于阴阳中间,真心默默祝福他老人家从此不必再受疾苦,至于此刻,还是应当专心解决囡囡的事情的,垂首沉默片刻,豁然抬眼,一指鬼差旁边的周玉梅,咬牙道:“官爷,我想留下它!”
“她?”
鬼差扭头看了那周玉梅一眼,顿时乐了,道:“这倒是有意思了,差爷也看过这女子的一生生平,也不知道她有跟修行者有什么关系的呀,怎的今日却有修行者大张旗鼓的来找她来了。”
说此一顿,又道:“不过,这可不成呀,差爷身上有差事的,怎么把她带出来的,那就得怎么把她带回去,说真的,这女子在下面的罪行还没赎完呢,要不回去了,我可没法交差。”
“谢差爷如实相告了。”
我再次打躬作揖,道:“不过,我不是想留这女子在阳间享福,差爷也说了,这女子有罪,天不容她,我今日斗胆劫了差爷的道,就是要替天行道,诛她魂魄,断她轮回!且,她十恶不赦,还有遗留问题在阳间,我也需问她!”
或许是我说话的时候杀气过重,那周玉梅倒是被吓得退了一步。
“哈?”
鬼差也错愕了一下子,然后,连连摆手,道:“难得你有这份心了,这女子生前确实可恶,不过,切实不成呀,况且你这所作所为也已经当得上是乱阴阳的大事了,不管她生前做了什么,死后定是要地府来处理的,你有了这年头本身就是犯忌讳的,不过念在你初心不坏,本差权当什么都没听见,你还是速速退去吧。”
我再三打躬作揖:“还请差爷通融,事后小的愿意孝敬差爷金锭子一百箱!”
一听金锭子,这贪财的鬼差眼睛就更亮了,道:“金锭子一百箱,本差爷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且带她去问话,事后把她还给差爷我,至于你要留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一直在观察这鬼差的言行,一看他这么说,心知已经是没戏了,不过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果真不能?”
“果真不能!”
阴差收敛起了笑容,都说狗翻脸快,这阴差翻脸也不慢,立即没好气的说道:“小子,你可别没完没了,本差对你已经非常客气了,这件事儿,我说不能,那就不能!”
顷刻间,我心中杀念丛生!
今天我既然已经截了道,就绝不是为了这一个答案,虽说,周玉梅已死,因果抵消,得了答案我再去寻觅其他歹徒,这算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我还不必得罪了地府!
这个答案已经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了,这个鬼差比我想象中好说话!
只是,或许是我得寸进尺了,这一刻我心中在想,真要这周玉梅走脱了,我只怕我这一生想起这件事情都会有遗憾!
不,或者已经不能说是遗憾了,而是遗恨!
这周玉梅千不该万不该,她就是不该对一个幼童下手,虎毒还不食子呢,坏人变老不必尊,所以尊老得看人,但幼童又懂什么?所以这爱幼应该是人性天性里就应该有的一条,否则人类还拿什么繁衍?
说到底一句话,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发财老子管不着,但发财他妈的也不该发在孩子身上!
她做的事,光是听着就胸前中怒血涌动,搁谁谁愿意放她走?
不过,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我心里就已经有了定计,脸上露出了笑容,道:“行,差爷,那就金锭白箱,换一炷香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