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破晓,正是天地间最昏沉的时候,一轮孤月算是天地间仅有的一点光明,茫茫草原上雪雾弥漫,狂风将一层层的雪沫子掠起,犹如大海的狂涛一样在一望无垠的空旷平原上来回翻滚,蔚为壮观与苍凉!
那头白狼王,就是傲立于这样的环境中,站在约莫距离我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它仍旧是高傲冷漠的,几乎与这白山黑水融为一体,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高傲与孤独,绿油油的眼睛正凝视着我和萍子这边。
萍子的马“唏律律”的一个劲儿的嘶鸣着,跟我那匹怂货在后山的表现如出一辙,竟然腿软卧倒在了地上,埋着头,似乎是臣服,又似乎是畏惧,缓缓对着白狼王低下了自己一直都高昂着的头颅,任由萍子如何踢打就是不肯从雪地上爬起来。
我眼珠子好悬没有直接掉出来,萍子的这匹马性子野的很,以前也没听说过怕狼啊?这时候怎么就跪了?
约莫萍子也是没想到,脸色很不好看,一连踢打了好几次,看那匹马还是没反应,于是“哐”的一下子就从马上抽出了明晃晃的马刀格挡在身子前,一边盯着那头白狼王,一边缓缓朝着我这头退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一把把我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从始至终,那头白狼王都没反应,动都没动一下,只是冷漠的看着我们。
“昭哥,这狼……咋的这么邪性呢?”
萍子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的,我隐约能听见她的牙齿在“咯噔咯噔”不断碰撞着,可见她这个时候估计也是炸毛了,压低声音跟我说道:“昨天就是这狼把你背出来的……它,它不是活的!”
说到后面,萍子已经带上了哭腔,我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真是头一次瞧见她这番模样,心里也觉得新奇,于是就逗她说来昭哥后面,昭哥保护你。
萍子瞪了我一眼说,都这时候了还是没个正形,被狼盯上了还能笑得出来,不知道怕啊?
别说,我还真不怕!
说来也奇,满打满算,我这才是第二次见到这头白狼王,可我却感觉自己和它有种说不出的亲近,仿佛……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我和它,这根线我觉得应该将它称之为是一种情节吧,从我第一眼看到它,我就迷上了它,那种骨子里的骄傲和孤独,那种在风刀霜剑中的狂野和洒脱,再加上之后的一连串遭遇,让我对它有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节。
在这种情节的促使下,我做了一件自己完全没想到,甚至是,想都没敢想的事情。当时,我虽然和萍子在扯淡,但是自己的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那头狼王,到后来,干脆是情不自禁的从雪地里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着白狼王走了过去,萍子想拉我来的,没拉住,然后我终于一点点的靠近了白狼王。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狼王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直接对着我亮出了它的獠牙,吓得我一股冷气直窜脑门,不过我还是很快就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摊开手掌,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放松,以免引来白狼王的进攻,然后……它盯着我足足瞅了十多分钟,眼中的警惕才终于渐渐散去,我也终于朝它伸出了手。
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紧张,甚至就连呼吸都一下子凝滞了,颤抖着手一点点朝着白狼王探了过去。
七十公分……
五十公分……
三十公分……
……
距离在一点点的靠近,白狼王的眼睛里闪过好几次凶残,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进攻我,终于,我的手放在了它的脑袋上。
冷冰冰的,皮毛很硬,手感绝对说不上有多好,但是,这却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骄傲的事情了。
“以后,我就叫你白灵!”
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心脏在狠狠跳动一下,口鼻之间喷出一股股的白雾,按捺着自己的激动,一字一顿的说道:“以后,我就这么称呼你,你看怎么样?”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白狼王,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萍子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过来,看到我这番姿态,当时萍子就噗嗤一下笑了:“昭哥,狼虽然灵性,但也听不懂人话啊,你这么说它懂啥?而且白灵这名字……像你们汉人的女娃娃的名儿,不适合狼王!”
出乎预料的,白狼王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非常人性化的犹豫,然后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然后一甩头,直接把我的手甩了下去,掉头就走,约莫走了七八十米,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以后,又一次钻进了风雪里,走的很慢。
“真成精了。”
萍子盯着白狼王的背影,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着,然后扭头跟我说:“昭哥,这白狼一步三回头的,看那意思好像是……让咱们跟它走!”
萍子这一提醒,再看白灵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跟上去,我本能的愿意去相信这头狼,主要是现在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了,还不如跟上去试试,一直撵着我的那东西现在倒是没影儿了,但还会不会追上来也不知道呢,寻思来寻思去,我好像现在没什么选择。
萍子也是个明白人,一瞅我点头,就去牵了马跟了上来,她那匹马平时机灵,现在遇见白灵算是彻彻底底的怂了,每一次靠上去不到20米,立马腿软,气的萍子眼的红了,一个劲儿的骂孬货,踢踢打打,无论如何那马就是不肯紧紧跟上去,最后没办法,我们两个只能在后面远远吊着。
这一路,我算是遭了死罪了。
被萍子拿套马绳拽着拖了那么远,我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经都透了,有好几个地方漏了肉,风“呼啦啦”一吹过来,顺着衣服上的洞直接就钻进去了,好悬没把我这条小命给交代在雪原上,最后硬是撑着一口气跟着白灵走了十多里地,然后被它用脑袋拱进了一座山洞里面,应该也是狼穴,不过空旷很久了,里面零零落落的倒是有不少粪便,不过,几乎已经风干了,萍子说这应该是白灵和它的狼群早些年生活的地方,因为狼没有“窜门”的习惯,很谨慎,除非是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否则绝对不会去。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到了黑山岭牧区的边缘,以前这边水草特别丰满,不过有一年夏天草原大旱,秋天没啥秋草,到了冬天就遭罪了,赶上了冬荒,黄羊数量锐减,狼没吃的只能吃家畜,所以闹了狼灾,后来牧区组织起了人手,抄着猎枪在这一片大肆猎杀狼群,狼群没办法,只能迁徙,往我们现在所在的那地方去了,萍子估计白灵就是那时候迁徙过去的。
一钻进洞里,没冷风灌我了,我当时就腿软坐在了地上,萍子上来给我检查,说我这双腿怕是冻坏了,皮肉都硬邦邦的了,吓我一大跳,一摸,可不,就跟冻羊肉似得。萍子说必须得赶紧捂热乎了,可惜这里不能生火,后来萍子一犹豫,就让我脱衣服,然后她自己也脱起了衣服,说人挨着人,外面裹着衣服,相互取暖,能好一些,要不我这情况怕是挺不过今夜!
我本来还有些犹豫,后来萍子照着我脑门子就呼了一巴掌,说她一黄花大闺女还没说啥呢,我倒是先犯嘀咕了,有点贱,我到底还要不要命?我一想,好像我确实挺贱,干脆也放开了,心说我都快冻死了还怕个屁?于是脱下了早就磨破的衣服,然后萍子把她的棉大氅铺在地上当褥子,其他衣服当被子裹着我们两个,就这么把我抱在怀里抱了一夜。
萍子开着玩笑说,自己的清白算是彻彻底底的糟蹋在我手上了,以后等我发达了得娶她。
这我当然愿意,结果刚一点头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萍子翻着白眼送了我仨字儿——美得你!
后来我无奈又摇头,结果再一次挨了一巴掌,萍子说我想不负责?没门儿!
总而言之,这女人太难伺候,我后来也就不敢说话了,在她怀里度过了我人生最难忘的一个晚上,终我一生也不会忘记——那一夜,我是被一个女人一丝不挂的抱在怀里,分享着她的体温,这才留住了一条命。
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我不想发生点什么,而是萍子威胁我说只要我下面那破玩意有动静儿,她就直接一马刀给我剁了,吓得我一晚上缩头缩脑的,可低调了……
至于白灵,一夜都在山洞外面守着,等第二天天亮我和萍子安全从出来以后,它已经没了踪影。
黑纸人我也用了,按照和婆婆的约定,我得回去一样,于是捱过了一夜以后,我和萍子又踏上了返回的路,用了一上午的工夫重新回到了牧区,然后我二话不说就奔着婆婆住的地方去了,结果刚到门口,就遇见了宝力德。
从宝力德嘴里,我得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婆婆竟然死了,昨天半夜就死了,今早才被发现,尸体已经冻硬了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