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顿时黑了脸。</p>
这个责任谁能背得起?</p>
这种隐患是的确存在的,甚至哪怕不存在,房俊这个棒槌说不定都会搞出一出儿来让它存在</p>
唐俭立马闭嘴。</p>
混了一辈子官场,自然知道何时趁胜追击,何时闭嘴装怂。他只是个民部尚书,既不是在场最大的官员,又不是关陇集团的旗帜人物,何必站出来吸引火力?</p>
反正他就只是两个字——没钱,至于其余的问题才不管他的事情。</p>
他可以避而不谈,但是长孙无忌不行。</p>
既然是关陇集团的代表,那就得为关陇集团的利益抗争。无论黑锅甩来甩去甩到哪里,最后都得甩到他身上来,政事堂里无论年长年幼,哪一个不是成精的角色?</p>
长孙无忌瞅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房玄龄,又瞅了瞅盯着房梁出神的岑文本,心中哼了一声,沉着脸说道:“为官之道,在于造福百姓,在于为君分忧。在其任而谋其事,不仅要有能力,更要有担当。稍有麻烦便不去想着如何解决问题,而是想着如何推卸责任,如何对得起陛下的重托?”</p>
房俊黑脸也沉了下来,反唇相讥道:“说的倒是容易,东西两市房屋栉比商铺毗连,若是想要修葺维护何止耗费万钱?没有钱,你让本官如何消除隐患!”</p>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你是京兆尹,那是你的事,某只要结果,不管过程。若是相安无事便罢,若是东西两市当真出了问题,某就那你是问!休要诸多借口,你若是做不到,那就自己向陛下请辞,退位让贤。”</p>
气氛剑拔弩张。</p>
令人诧异的是,即便房俊被长孙无忌逼到墙角,房玄龄依旧一言不发,岑文本依旧看房梁,好似浑不在意</p>
房俊怒极,气道:“这岂不是想要马儿跑,还得马儿不吃草?”</p>
长孙无忌冷笑:“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觉得自己难以胜任,那边急流勇退,自然安稳。”</p>
他心里也来了火气!</p>
如今六部尚左右丞、中书侍郎等等官员尽皆在座,房俊这厮却是毫无顾忌的一再顶撞,真当老子是泥捏的?现在老子占据大义道理,即便是爹不也不能多言?</p>
真是个棒槌!</p>
房俊大怒,“砰”的一拍桌子,怒视长孙无忌道:“某还就不信了,修修房子修修街道凿几口水井,没有民部的拨款还就干不了了?只要政事堂给某一个承诺,东西两市之内任由京兆府自行处置,某便能将隐患一扫而空,以后再有差池,某愿意一力承担!”</p>
长孙无忌也怒了:“你给谁拍桌子?没大没小!东西两市任由你折腾?哼哼,想得美!若是你整日里只为了筹措钱财而肆意妄为,还不得搞得天怒人怨?你承担,你承担得起么?”</p>
房俊恼火道:“那咱就承诺所有举措绝对不超出大唐律的范畴,若有违反甘愿受罚!怎地,赵国公敢不敢将这些写在纸上,经由陛下加盖玉玺?”</p>
马周心中叫糟,也有些无语</p>
你这个棒槌!</p>
说你傻吧,有时候沾上毛比猴子都精;可若是说你精吧,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挤兑得掉进陷阱</p>
没有民部拨款、不能加税、不能肆意摊派,你那拿什么来改造东西两市?</p>
单单东市就几百家店铺,西市更是加一倍达到千家,怕是百八十万贯扔进去都听不见个动静!</p>
便想要出言提醒</p>
长孙无忌心中大喜,怎容许他人破坏自己的好事?</p>
当即拍板:“那就这么说定了,政事堂不管你京兆府怎么搞,只要不是肆意加税、肆意摊派这等违法大唐律法之举措,便全部同意。当然,若是你做不到,休怪老夫不讲情面,向陛下弹劾于你!”</p>
房俊被激得黑脸泛红,怒气冲冲道:“如此甚好!某愿立下军令状,就以一年为期,一年之后若是某没有将东西两市改造完成,勿用赵国公多言,某引咎辞职!”</p>
马周叹息一声。</p>
太冲动了啊</p>
房玄龄眼皮抬了抬,欲言又止。</p>
岑文本依旧是事不关己,走神。</p>
崔仁师皱着眉,琢磨着房俊是有持无恐,还是掉入长孙无忌的陷阱而不自知?</p>
唐俭则想着某非这房俊是要依靠自己的财力来改造东西两市?那可是上百万贯的巨款啊,这小子真是有钱</p>
政事堂里人心纷纷,各怀机心。</p>
长孙无忌似乎怕房俊抵赖,会议尚未完成,便当着众人的面亲自起草了一份章程,言明两人约定之事,并且加盖了政事堂的印鉴,然后送到陛下那里加盖玉玺,便形成政事堂的正式文书,谁也不可抵赖。</p>
房俊也似乎要跟长孙无忌斗气,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而且意犹未尽的将大拇指伸进砚台蘸了墨,狠狠的摁了一个手印</p>
*****</p>
“二郎啊,冲动了”</p>
吴王府内,吴王李恪敲了敲茶桌,惋惜着说道。</p>
房俊没有回话,而是微微侧身,对着奉茶的侍女稍稍低首致意。</p>
因为奉茶的侍女是长乐公主。</p>
昨日政事堂里的一幕早已传遍京师,引起各方关注。</p>
没人否认房俊的能力,能够赤手空拳在江南生生建出一个华亭镇,整顿一下东西两市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但是也没人看好房俊能够成功,毕竟东西两市的整顿要牵涉到大量的金钱。就算房俊阔绰到拿自己的钱来改造东西两市,还要防备有心人从中作梗,暗中阻挠</p>
总之,绝大多数人都是众口一词,一致认为房俊这是被长孙无忌用激将法给坑了,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p>
李恪一向与房俊交好,闻听消息之后便急匆匆请房俊前来询问经过,确认了房俊的确已经签字画押立下“军令状”之后,不仅扼腕叹息,埋怨房俊糊涂!</p>
谁知他这边真心实意的为房俊着急,房俊却只是看着清秀如荷的长乐公主笑道:“殿下何以有雅兴前来吴王府做客?春寒料峭,殿下身子单薄,还是不要随意走动才好。”</p>
长乐公主微微抿了抿嘴唇,莹白的脸蛋儿有些晕红。</p>
因为放出骊山农庄汤泉池那件事,她每一次见到房俊都觉得极其不自然,脸上发烧</p>
微微“嗯”了一声,长乐公主闭口不言。</p>
却也没有离去,就在一旁煮水沏茶</p>
李恪倒是未曾察觉两人之间的小暧昧,毕竟打死他也不信房俊有那么的胆子敢对长乐做些什么</p>
“你说说你这人,还当真是棒槌啊?都被人家坑了还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再说房相也是,当时他明明就在场,怎地都不阻拦你犯傻?”</p>
李恪埋怨道。</p>
房俊心说,我能告诉你事先已经跟老爹都商量好了么?</p>
看得出来李恪的关心是真心实意,房俊也是感动,便笑道:“傻人只有傻福,说不定还真就叫某给干成了呢?”</p>
李恪嗤笑一声:“干个屁”脏话出口,便感觉到一侧的长乐公主微嗔着瞪过来的目光,赶紧改口:“做什么梦呐?东西两市加在一起店铺超过两千家,面积有五个坊那么大,修葺维护得多少钱?一百万贯都不一定够用,就算你肯拿自己的身家往里填,也照样有人背地里做手脚阻挠你,不可能成的!”</p>
修葺维护么?</p>
呵呵。</p>
一百万贯的确不够,一千万贯还差不多</p>
房俊抿了口茶,错开话题:“殿下今日似乎有些暴躁,心情不好?”</p>
李恪错愕一下,见到房俊不欲继续,只好叹口气,说道:“别提了,最近很烦。”</p>
房俊问道:“殿下有何不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让微臣开心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