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勉强地睁开了一丝，就在这一丝的景象之中，凯伦大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他像是躺在了一个金属的台子之上，身上因为那怪物鲜血的腐蚀灼伤的热辣辣的痛楚，因为台子的冰凉仿佛有了一点缓解。


    终于，背影转了过来，凯伦大师模糊中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空…空海？”凯伦大师呢喃着说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当中……他曾陷入过黑暗，随后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意识，“你…你的手臂呢……”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更加关心你自己的情况。”


    还是一样的口吻，还是这种冰冰冷冷的味道……是空海没错了，凯伦大师下意识地告诉自己，这确实是自己认识的空海。


    此时，空海的手指上忽然伸出了一根针管，并且缓缓地扎入了凯伦大师的手臂当中。


    他感觉到了刺痛……浑身灼痛之下的刺痛，意外地感觉到舒适。


    “你给我……注射……什么？”但他还是会惊……害怕。


    “一种解毒用的血清，我刚刚配制的。”空海淡淡说道：“你中毒了，毒液基本上毁掉了你的皮肤，甚至开始渗透进你的体内。”


    凯伦大师知道，自己的情况已经不能够在糟糕了，就算空海想要自己的命，也用不着什么手段……他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在救自己，便默默地接受着一切。


    很快，抗生素已经注射完毕，空海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凯伦大师瞄了一眼，他从不知道空海其实不是人类。


    他甚至能够看见空海断掉的那根手臂……伤口的位置，有着一些整齐的，但绝对不是骨骼于血管的组织。


    “好了，注射了血清之后，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空海先生这会儿目无表情道：“不过你的皮肤属于深度破坏，想要修复大概只能够做移植手术……我不打算帮你做这个。”


    “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凯伦大师感觉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的体力，便轻轻摇头道：“谢谢你了，空海。”


    “我只是顺便。”空海低头看着凯伦大师浑浊的眼睛，“我的手臂断了，这会影响我的行动，因此我打算修补一下，然后路上捡到了你。”


    “像是我当初捡到你一样。”凯伦大师露出了一丝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就像是因果一样。当初我的一个善意，最终换回来了我的一条命。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多到海里逛逛，没准以后还能捡到更多救命的机会。”


    “不，救你只是觉得你还有使用价值，对我的行动有所帮助。”空海直言道：“另外，这些年来我给你做了许多家务，还有别的工作，我觉得就算是偿还也已经足够。甚至，根据海底城的劳动法，你还亏欠我四百七十九万六千二百三十一点的贡献点。”


    “……能不能把零头去掉？”凯伦大师眼角艰难地抽了抽，“看着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


    “那就四百七十九万六千二百三十点。”空海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又道。


    凯伦大师微微张了张口，最终笑出了猪一样的声出来……肚子痛，肺痛，然后咳嗽，内脏像是搅乱了似的。


    他笑中有泪道：“你果然是空海啊！”


    空海这次有了表情，是疑惑的表情，“我觉得你是在讲废话，教授。”


    凯伦大师摇摇头，吁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了下来。他感觉这会儿又好了不少，不知道空海倒地自己注射的血清是否真的那么的管用，他尝试着撑起身体。


    空海并没有上前帮扶……这甚至在凯伦大师的意料之中，他甚至能够猜到空海这会儿的想法：这老头指不定会讹他，还是不扶为妙。


    “你的目标，是雷亚兹？”凯伦大师冷不丁问道。


    “是。”空海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为了什么？”凯伦大师很是好奇。


    “他是背叛者的后代。”


    凯伦大师皱起眉头道：“背叛者，你是说那些放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是海底城的居民，还是海妖族的家伙，自然也包括我，都是放牧人的后代。”


    “检测不到你的身上存在蓝血反应，所以你不算。”空海摇摇头，并且走到了另一处的工作台上，开始往自己断臂的地方注射着什么。


    但空海的话却让凯伦大师不禁陷入了疑惑当中……根据伊斯卡留下的说话看来，不管是海底城人还是海妖族，都是放牧人的后代——但是这里面却还有更加重要的区分：蓝血。


    “蓝血……到底是什么？”


    “放牧人力量的来源。”空海淡然地道：“他们的精神，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灵魂。”


    凯伦大师摇了摇头，太多的未解之谜此刻在他的脑中盘旋……甚至于，从救生舱中取出的盒子上所记录着的关于烨皇子的资料也是。


    缓缓地转动着手腕上的手镯，此时凯伦大师看着空海正在忙碌的背影，忽然说道：“海底城的皇帝，会不会也是放牧人的后代？”


    整个海底城，只有皇帝以及银月魔女，才拥有那不同寻常的力量，而不是依靠威力巨大的魔能技术——很少有人知道皇帝也拥有超凡的力量，这些都是【天命组织】多年来牺牲了许多才打听出来的情报。


    因此，龙冈的出现，曾让凯伦大师欣喜若狂，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同样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可以对抗路易斯三十九世以及银月魔女琉歌。


    “确定是。”空海点了点头，“魔女也是……除此之外，暂时没有探测到另外的放牧人后代。海妖族哪边，推测应该会存在于海妖王庭，但我没有去过。在我记忆中枢损坏的那段时间，我在海底城耽搁的时间太多。”


    “你要对付放牧人的后代，迟早要去对付路易斯三十九世。”凯伦大师盯着空海，“对不对？”


    “确实。”空海点点头：“这是对我的指令。指令没有更改之前，我会这样做。但是我不会帮你发展【天命】组织，教授你可以放弃你这种多余的想法了。”


    “你真的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了？”凯伦大师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么，你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记忆的没有？”


    “一场战斗。”空海转过了身来……此时，他的断臂处竟是突然的涌动，一根根细小的肉丝开始自断口出飞速生长，并且开始纠缠，“但细节已经没法找回。”


    凯伦大师看着空海渐渐重新长出的手臂，惊讶之中不禁也透露出了一丝的羡慕。


    “空海，你能不能放我离开这个地方？”凯伦大师此时不禁用上了恳求的口吻，“你知道我的一切……所以，我除了感激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


    “不能。”空海直接摇了摇头，“好了，你应该可以自由活动了……我虽然送不了你离开试验场，但是我可以将你送出中枢塔。”


    凯伦大师没有说话，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远离危险才是取舍之道。


    “走吧。”空海此时按下了一个按钮，金属床便开始缓缓地下降，“会有一趟发往巨石王国的列车。教授，以你不要脸的程度，就算走不出试验场，你也应该能够活下去。如果你执意要留下自己的理想，甚至可以通过留下后代的这种方式……但事实上，我并不建议你走到这一步。”


    凯伦大师真的想要骂人……所以他骂了：“混蛋东西，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着已经完全下沉了的台子，以及凯伦大师渐渐减弱的声音，空海这次露出了一丝微笑，低声道：“那么，再见了，教授。”


    咔嚓——！


    台子下沉之后，打开了的甲板已经关闭，空海活动了一下重新长回来的手臂，“已经准备好了……任务，继续！”


    ……


    ……


    急速的喘气声，在长长的走廊当中响起……墙壁上，都是焦黑破损的痕迹。


    有鲜血，也有肉沫，混夹在了一片片，一块块的，从战斗人型身上所打下来的零件之上。


    龙冈与莫吉托背靠着背，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了血泊当中。


    “死了吗。”龙冈低声地问道，此时哪怕是扭动一下脖子，都显得相当的艰难——这是他有史以来最为艰难的一场战斗，抽干了他的气力，甚至虚脱。


    “比你精神！好孩子！”莫吉托呲着牙说道……只是它左边的第二只手掌此时正捂住了腹部，而血液却无法捂住……血泊，至少有一半，是它所贡献出来的。


    “你的手下都死光了。”龙冈叹了口气。


    “后代会歌颂它们的勇武。”


    “那首先，你得自己活下去，然后告诉它们的后代。”龙冈用力地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之下，勉力地站了起来。


    “当然！”


    莫吉托国王咬咬牙，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只是不稳，眼看着就要再次倒下，却让龙冈一把扶住。


    “我也会活下去。”龙冈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可别输给我了。”


    “那边……我记得那边有吃的东西。”莫吉托抬起一只手来，虚弱地说道：“好几次，我受了重伤，都会躲到那个地方去……那地方不错，有果树，有水……”


    龙冈点了点头，一边从地上捡着还能用的武器，一边扶着莫吉托，向它所指使的方向走去。


    ……


    ……


    雷亚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海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火堆甚至已经快要熄灭的样子。


    雷亚兹一下子爬起了身来，目光又惊又乱。


    “放心，你的小女朋友只是外出找吃的而已。”


    冷不丁地，雷亚兹听到了琉歌的声音——他下意识回望，却见琉歌此时已经斜靠着了岩壁之上，满脸疲惫之色地朝着自己看来。


    她身上焦黑肉绽的地方，竟是已经痊愈得差不多……只是新长出来的肉色，与原本有些诧异，但显然并不影响。


    “你真的好起来了！”雷亚兹多少有些惊喜，连忙走到了琉歌的面前。


    “别过来，我怕我忍不住，会揍你一顿……无耻的家伙。”琉歌声音顿时冷了几度似的，“好色的家伙。”


    这个不管是在幼学还是在初学，了解过的最为禁忌的事情也就是男女同处一个房间事情的大男孩，可不知道自己哪里好色了——但仿佛是本能，他隐约地感觉到是因为什么。


    一阵的脸红耳赤后，雷亚兹便试图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帮人做心肺复苏……做的不好，我也没办法。再说，又不是我控制得了。”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琉歌淡然地看了雷亚兹一眼，“放心，这是现实，不是童话，就算王子亲吻了公主，公主也不会简单就嫁给王子的……而且，你也不是什么王子。”


    “你…”雷亚兹张了张口，最终摇摇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去找找海伦。”


    “不用了。”琉歌却忽然说道：“你那个小女朋友，既然主动提出去找食物，大概是对自己有信心……而且，你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找吃的吗？”


    雷亚兹一阵哑然。


    “你过来。”琉歌此时看着雷亚兹的双眼，忽然说道：“到我身边来，我有话和你说……愣着做什么，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雷亚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侧着身子，雷亚兹试探性地蹲了下来——这完全是方便随时能逃的姿势。


    琉歌直接翻了白眼，“就不像是个男人！”


    “我妈妈说，男孩子更加要时刻保护好自己！”雷亚兹摇摇头，“好了，你有什么想要和说的？”


    “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也拥有蓝血血脉？”琉歌沉默了半响之后，才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也拥有蓝血血脉？”雷亚兹确实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琉歌的血脉比自己更浓，激活程度甚至抵达极限，而且明明这样的强大，各方面都十分优秀，除了暴力一些之外，雷亚兹实在想不出来，海底城皇帝为什么放着琉歌不理，非要让自己成为海底城的皇子。


    “因为我的身份不一样。”琉歌轻声道：“因为我曾经是海妖王庭的皇女……我的身上，还有一半海妖王的血统，我杀过的海底城战士有多少，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


    “你……”雷亚兹不禁一惊，“这是个玩笑？”


    “你觉得我会和你开玩笑？”琉歌冷笑了一声道：“你有这个资格？”


    听着这熟悉的不屑的口吻，是琉歌没错了……雷亚兹此时惊得顿时弹起了身来。


    嗯，他这个侧着蹲下的姿势，确实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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