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丰没吱声，但后来果然放缓了攻势。


    他现在帮着贺灵川对付玉则成，就是为自己与贺灵川的谈判先积攒一点功劳、三分薄面。


    在他有意放水和拉锯下，又过了两刻多钟，玉则成心中越发焦急。


    他忽然对贺灵川道：“我去一趟五谷轮回。”


    说完，他就往楼上走。


    要是不让他上大号，就太侮辱人了。贺灵川连道几声“请”，做了个手势让众人不要阻止。


    反正索丁岛东部的战斗已经结束，玉则成这时候再上楼遥控，也不赶趟儿了。


    玉则成上楼关门，重新去看托盘，沾了点水渍写道：


    “战况？”


    过了这么久，围捕朱二娘的战斗应该出结果了吧？偏偏他还得在楼下走棋，真是心焦。


    但他等了一会儿，托盘上也没有反应。


    水渍就是水渍，那俩字还在，没得变幻。


    玉则成的心沉了下去。


    即便小队捕猎失败，撤离途中也能给自己一点反应。


    索丁岛东部距离这里有些路程，又有飓风阻碍，两三刻钟内赶不到。


    难道？


    全军覆没这个词刚浮现在脑海，就被他自己划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姓贺的哪有那种实力，光是地穴蛛后及其子嗣哪有那种实力？对了，据说贺骁还能调动阴虺，可那种怪物上岸以后，在这个量级的战斗中不可能发挥多大作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又沾水写了几次，讯息发出去如泥牛入海，仍旧没有一点回应。


    半炷香时间过去，木门上传来剥琢之声：


    “玉先生？”


    贺骁的手下来催他了。


    玉则成正要走出去，托盘上的水渍忽然飞快凝聚。


    有消息了！玉则成精神一振，只见盘上清晰出现了几个大字，笔划铮铮——


    快来下棋。


    这一瞬间，玉则成石化了。


    而在楼下，万俟丰见贺灵川掏出一面镜子，先揽镜自顾，整了整衣冠又撩了下鬓角，伸指在上面写写划划，然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又过几息，楼上客房吱呀一声开了门，玉则成走出来，直勾勾盯着贺灵川。


    万俟丰发现他面色铁青，眼里像是快喷出火来。


    一进一出，怎么就这样了？


    贺灵川朝楼上挥了挥手中镜，笑得一脸灿烂：“玉先生快下来，这棋还没走完呢。”


    这个笑容在玉则成看来，简直刺眼。


    他目光奇异，嘴都抿成一条直线。


    好一会儿，他才道：“不下了！贺骁你上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这棋盘要是摆在桌上，他当场就能给掀了！


    “不下了？”贺灵川看看棋盘，有点可惜，“那玉先生是认输了？”


    玉则成阴沉沉道：“你就那么想赢？”


    “你这话说的。”贺灵川失笑，“游戏既然开始，必定有个结果；既然会出结果，那就必定要分输赢。”


    他看向万俟丰：“这局最后谁输谁赢，你看呢？”


    万俟丰灵机一动，抱着黑棋走了两步，又抱着白棋走了三步，然后道：


    “毫无疑问，是贺岛主赢了。”


    他把双方接下来的最优几步都摆了出来，边上围观群众也是啧啧点头：“对对，黑棋最好的步数就是这两下了。”


    “那也无力回天。”


    “输定了，白子都快飞光了，黑棋肯定来不及。”


    “好，本局收场。”贺灵川满意地抬手一招，暖香斋的伙计立刻上前，复位棋子、擦拭棋盘。


    “各位棋客如果技痒，不妨也来体验。”贺灵川先向周围众宾客好好打了个招呼，才对楼上的玉则成道，“我饿了，这一整天水米不沾牙，前胸都快贴去后背。玉先生，我们边吃边议如何？”


    万俟丰上前一步：“贺岛主……”


    下完棋还要吃饭，这两人没完了是吧？那他自己何时才能跟贺岛主搭上话？


    他那四百族人还在外头顶风挨浇呢。


    “你做得很好！有过该罚，但有功也该奖，就奖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贺灵川抄住他胳膊，不由分说往厅后走。


    两人站得虽近，万俟丰眼看着他伸手来抓，竟然没能躲过去！


    他下意识一挣，贺灵川五指如钢条，已经箍在他臂膀内侧，同时半仰头对玉则成道：


    “玉先生，请！”


    万俟丰心头一惊，贺岛主的修为竟然这样了得？


    其实，先前他还存着靠近贺灵川、擒其为人质的念头，毕竟来岛几个月了，大家都说裘虎比贺岛主能打。


    现在么，他就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动手，不然局面就更坏了。


    站在二楼廊顶的几个护卫，闻声立刻向前几步。


    这阵仗，玉则成不下去也不成，毕竟他就站在人家地盘上。


    眼看贺灵川已经转身向前，他哼了一声，大步下楼。


    棋下完了，人也走了，暖香斋的客人们见没热闹可看，也就纷纷散去。


    王行屹的便衣侍卫这才站了起来，给付茶资，然后离开暖香斋去向主人禀报见闻。


    穿过暖香斋后厅，再过个庭院回廊，就到餐厅了。


    暖香斋的餐厅不仅有主厅有包厢，以后还会有专门的会客雅楼，供雅客清静餐叙。


    但那是以后。


    现在贺灵川只能招待贵宾去现成的包厢，他和万俟丰、玉则成一走进去，十几名护卫上前分立包厢周围，闲人免近。


    这里头的谈话太重要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进了包厢，贺灵川一指边上的椅子，对万俟丰说了个“坐”字。后者犹豫一下，还是坐了。


    玉则成大步进来，一开口就先声夺人：


    “贺骁，你惹下大麻烦了。”


    在场之人都明白他话外之意：


    贝迦绝不会善罢甘休！


    贺灵川也不是被吓大的，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就在玉则成正对面：“玉先生有心了，但你不用替我着想，还是先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来，请坐。”


    他冲着另一张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玉则成哼了一声，大马金刀落座。


    佳肴立刻流水价般端了上来。


    山珍三盘，海味三盘，都是好料。


    有外人在，玉则成也不好开口，毕竟要谈的内容都有些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