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弄好了,开放时候再给我吧。」
「现在就戴呗,我也给你弄个红线,吉利。」老三一边磨一边说。
我笑道:「龙哥戴一个,我戴一个,你觉得合适吗?」老三愣一下,抬头笑道:「老师你还真……啧啧,我都没往那方面想,高我一步啊,以后我真得叫你老师了。」
「林子后天就出来了,你不表示表示?」
「……肯定表示!那天二龙送东西就把我甩了,这回出来了,再不上前,林子不骂我势利小人啊,再说三哥我是什么人?——快意恩仇,林子对咱不错,关键时候拉过咱一把,现在人家走背了,我能往后缩?那不真连狗都不如了!」
老三停了手里的活计,有些大义凛然地接着说:「就算别人都躲边儿上,我老三也得过去跟林子打个招呼,要是为这事儿不留神得罪了谁,把我阴下来,我心里也好受,脸上光彩啊,落个『够意思』仨字,在劳改队里就是很高评价了。不过——『意思』而已,『义气』这词估计就没几个人担得起啦。这里跟社会上不一样,义气虚不了,就是实打实,拼命的买卖,一般人弄不来,关键也是没碰上值得你这么做的人吧。」
我笑道:「还是你看得比我深刻,你是我老师。」
小佬在旁说:「三哥你说的也不全对,你要有事儿了,我就往上沖,我就不信等我有事儿了,你能朝后退?」老三笑道:「你那是抬槓,不过也说出道理来了,问题就在于得看准人,谁值得你往前沖,再说白点,就是那个人会不会一样为你往前沖,其实说到根儿上,还是交换。」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咋叫交换呢?义气咋叫交换呢?我觉得你行,我就为你沖,你不为我沖那是你的事儿。」
我笑道:「小佬你这叫愚忠。」老三说:「愚忠,没错。小佬不是我说你,就沖你这直肠子,将来弄不好就得吃亏。你以为往前沖那么简单,沖,沖,动不动就沖?要是林子、二龙哪天办我一顿——当然这不可能啦——你也沖?那不越沖越坏事?为谁沖,往哪沖,什么时候该沖,这都是学问。——不是我不喜欢你直肠子,我交的就是你这直肠子呢,我是有时候替你着急,就说那天二龙从后面熘过来……」小佬急笑道:「就别提那段儿啦,怨我不长眼眉。我窝气了好几天啊——除了我爸,还没人那么踹过我。」
老三和我一起笑起来。
正聊得高兴,关之洲跑过来,小声告诉我:「坏了片网子,跟宫景报一片损耗吧。」我为难地说:「新网子跟以前不一样,现在不打损耗了,你知道呀!」
老三说:「报啥报,反正你也不接见,让他罚去!」
我说:「何永手里窝着网子呢,跟他先要一小条。」
「他不给,说来之不易,要我出点血先——落井下石,我不跟他这种人打交道。」老三哂笑道:「你还穷逼酸哪,瞅这种酸文假醋的我就来气。自己不行就不行吧,还捏着半拉充紧的。」
我站起来,笑道:「还是我找日本儿再赊点狗情吧,关关这一个月8块钱,才真叫来之不易!干吗让他扣?」
到近前,我知道二龙在里面,就先敲了下门,日本儿一扒头,我先卖笑道:「六哥,又出屁了。」
二龙正在铺上躺着,睁眼看了看我,又眯上了,日本儿小声示意我:「轻点儿,睡呢。」一边从一捆散网子里给我抻了一片,塞给我后,随我出来,轻轻掩上了门。
「我说,帮我个忙。」日本儿诡秘地说。我想,肯定又没烟了呗,就说:「好说,回去办。」
「是网子的事儿。」日本儿看看库房门,拉我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说:「帐好像对不上了,甭担心,我不怀疑你,我心里清楚着哪——你给我盯着点何永那狗操的,我越琢磨这小子越像偷我网子来着。」
我露出许多诧异来:「不会吧六哥,我看他滑头是滑头,可不像贼呀。」
「人不可面相,你得帮六哥这个忙啊,你在线儿上,看得比我底细。」
「要不是他咋办?我是说帐怎么平?真替你揪心啊。」其实我心里那个乐。
日本儿苦恼地一晃小脑袋:「唉,我就够猴精的了,没想到让他给坑了,帐好弄,这点事还难得了你六哥?我就是得逮住这个偷网子的,我不治他个屁眼朝上我白进来六趟啦。」我严肃地说:「六哥你甭管了,我给你留意着,这不害你嘛!」
「这事儿就你一个知道啊?老三都别跟他念叨,我信你你可别害我啊?」日本儿认真地说。
我笑道:「六哥你要信不过我,这里你还信得过谁?」日本儿笑道:「老师你还别说——六哥还轻易没信过谁,拿你押个宝,别让六哥寒心啊。」
这事儿我暂时还真没跟老三念叨,我弄不清日本儿是真的「信赖」我,还是拿我当赌注呢?看表面还真看不出来,日本儿说得对—— 人不可面相。他相不清我,我也相不清他,干脆都琢磨着来吧,摸着石头过河。
兔死狐悲
林子已被关了5天,没有意外的话,两天后就可以出来了。这天上午主任去库房呆了一会儿,二龙就招呼蓝伟过去。不少人都有些疑惑地望着蓝伟的背影。
过了有一刻钟,主任带着蓝伟出去了。蓝伟低着头,不停地揉眼,嘴角委屈地撇着,伤心欲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