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管一走,金鱼眼就破口大骂乐乐和豹崽不是东西:「我金国光平时把他们当人看,到节骨眼上害我呀!操他活妈的!」
大家都静默下来,听金鱼眼一个人胡卷,除了我和常博,其他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
舒和的逻辑
企图越狱,当然没有好下场。所有参加的全都改换了大号的戒具。然后是大调动,密谋越狱的人都被拆分到别的号房里,各换一个人出来,补充到我们这里,又是给那些人分拣被搞乱的衣物,又是安排新人,乱腾了有大约一个钟点,才渐渐消停下来。
等我们重新在铺上盘好,才发现舒和没有来拿东西。他怎么了?
也不知道几点,舒和被庞管送回号来,松手松脚的,没上戒具,大家都很意外的样子。庞管也没多说什么,只对金鱼眼吩咐:「一会儿听广播,写个感想,让麦麦弄吧,你自己还要写一份汇报材料给我。」
舒和跟金鱼眼打了招呼,直接坐常博我俩边上来,金鱼眼怪怪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庞管一直目送舒和坐好,才接着跟金鱼眼说:「号里一半是新人,你好好安排,别出乱子。再出点屁,我就撤你板下去,别说我不给谁谁面子!」我想庞管说的那个谁谁就是金鱼眼炫耀的那个朋友,跟庞管同学的那位吧。
金鱼眼犹豫着说:「庞管,有个事……」
「啥事?」
「您能不能再调动个人?」金鱼眼朝板上扫了一眼,目光有些虚。
「谁呀,这事能瞎要求的?你真傻假傻?」
金鱼眼为难地吭哧了半天,说:「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行啊,你不找我聊我还得找你呢,出了这么大事,你也有责任!」
「不是那事……」金鱼眼脸都憋红了。
庞管有些烦:「别的事回头再说,呆会儿还开会呢,今天叫那帮小子折腾的,我们全加了班!」说完,不容金鱼眼多嘴,转身走了。
新转来的一个大龅牙狠劲嘬了口烟,说:「金鱼眼,你也甭揪心,我吃不了你,干吗呀,弄得自己跟孙子似的。」哟,这位爷谁呀,跟金鱼眼认识,还这么讲话?看来是个茬子。我突然想:「是不是那天从对门调走的猴七啊?不会这么巧吧。」
金鱼眼一开口,就证实了我的想法:「七弟,咱俩还真有缘。」金鱼眼笑得勉强,嘴咧得烂柿子一般。
「哼,打我一进你这个门,你就没拿正眼看过我。老朋友了,一句话都不值你赏,一棵烟都不配抽你的?」猴七阴阳怪气地说着,隐约含着杀机。
金鱼眼连说「哪里哪里」,眼珠子贼转,满地给自己找台阶下。金鱼眼一边把整盒「三五」扔过去,一边说:「七弟,前面是哥哥一时糊涂,今天算给你先道个歉,咱尽释前嫌,有情后补啊!」
猴七把烟给他扔回去,冷笑道:「哼,你的东西我沾不起,嫌不嫌的我不管,有情后补是真的。打盆说盆,打罐说罐,金鱼眼你等着,等我抓机会把那个情给你补回来。」金鱼眼苦笑道:「行,七弟,你现在有些激动,咱先不谈这个,回头我跟你好好聊聊,聊透了就好了。」「行啊,我等着你。」猴七大咧咧地说。
金鱼眼松了口气,开始忙活手头的活。
他先让小不点给我拿纸笔:「咱俩现在就写吧。操,我招谁惹谁啦?」说着,眼睛瞟一下舒和,舒和回避了。
我说:「感想是吧,这好弄,有十分钟就搞定了。」
我看了舒和、常博一眼,低头先写起「感想」来,无非是代表全号在押学员表达对害群之马的无比愤慨,倾诉一下强烈要求靠拢政府的迫切心情,并保证和越狱分子划清界限,与他们斗争。
收尾时,号筒里的广播喇叭刺啦刺啦地开始试声,然后宣布全体犯罪嫌疑人和留所服刑人员坐好,由教导员给大家开重要会议。
我把写好的东西先放脚边了。
在高音喇叭的掩护下,常博问舒和咋样。
舒和先说:「庞管说,这次常博肯定能报立功了。」
常博说:「要报得给麦麦也带上啊,如果我不去,他也会去,我开始就和庞管说了。」我笑道:「我才不在乎那个,我还想下队去体验生活呢,要不这个牢坐了一半也不过瘾啊。」常博继续表态,说一定要带上我。
我问舒和:「你怎么样?」
「我把前因后果都跟庞管说了,常博,好像你当时也提了:是我告诉你们的?」
常博点了一下头:「你是一个关键。」
舒和松了口气,继续说:「庞管问我:为啥不早举报,为啥不自己举报?我说我怕打草惊蛇啊。我也算是一个间接举报者,所以没我的事了。」
我笑笑:「挺好,挺好。」然后我郑重地嘱咐常博:「别把我再往这事里拉啦,我踏实下队,服我那两年挂零的残刑去。」
常博固执地说不行:「我不能一个人抢俩人的功。」
我赌气地说:「别这么说!如果没机会举报,我就等着跟他们玩儿到底啦,我跟他们拼命。」我当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怎么想的了。
舒和把手放我腿上说:「谁要你的命也不行,我第一个护着,我早想了,不能让他们在里面杀人。」
常博说:「舒和,你说实话,原来是不是也想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