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阳光四溢。


    初春里的气温有所回暖，别墅里头更是喜眉笑眼的局面。


    客厅里，董子剑在看电视，董智华和姨夫陪着外婆坐在沙发上聊天。


    “可算是扯证了，今天我怎么着的也要喝一杯喜酒。”外婆兴高采烈，撂下一句狠话。


    “老娘你就算了，身体要紧，喝茶喝茶。”姨夫忙说道，和董智华乐呵呵的。


    厨房里，今天的晚宴菜品在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材，鸡鸭鱼肉样样不缺，海鲜野味也有一二。


    只不过还是正值中午的时候，晚饭倒还不急着做，大伯娘在下着饺子，周文琼和表姐在弄些咸菜，笑谈间都在等待一对新人的归来。


    “回来了回来了！”表姐耳听外头有动静，透过窗户瞥见保姆车和一台小汽车一前一后驶进别墅大门，她知道两口子回来了，连连说道。


    “回来了吗？”客厅里的外婆听到表姐高分贝的话，她老人家坐不住了，起身快步去门口迎接。


    董智华和姨夫连忙跟上，周文琼、大伯娘和表姐暂放下手中活从厨房里走出来，董子剑也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口凑热闹。


    等了一会儿，就看一行人自大别墅尽头的停车间方向现身，门口的众人一脸和煦，和行来的几人遥望而笑。


    待得近了，外婆忍不住问：“证呢？”


    刘艺妃松开和楚轩牵起的手，拿过楚轩手里的公文包，从包里找到两本结婚证，俏皮地蹦了下来到外婆他们身前，一手拿起结婚证就跟亮出两张扑克牌似的在众人面前展示：“当当当当！”


    证件在手，坐实了夫妻之实，这让周文琼、大伯娘和表姐拍起了手，跟董智华、姨夫喜笑颜开的纷纷送来恭祝。


    “恭喜恭喜！”


    “祝贺祝贺！”


    “早生贵子！”


    在一片恭祝声中，董子剑忽然就冒出一句“早生贵子”，惹得大家欢笑连连。


    在一众家人们的围捧下，楚轩和刘艺妃又喜又有点羞的走进了小别墅，应对着家人们的各种恭喜和问候。


    其实，两口子一路从民政局回来，精神是很恍惚的，不是通宵至此未眠的那种恍惚，而是“我结婚了？”、“我有老婆了？”、“我有丈夫了？”的这种恍惚。


    结婚证办得很快，身份的快速转变让他们的心态和心境还跟不上节奏。


    现在的他们只想要一个二人空间，互相道些情话也好，彼此交流下心声也罢，让精神上的这种恍惚得以平复，让心态和心境完成一份因身份转变带来的适应性升华，这才能彻底接受只一个上午就收获的人生重大转变。


    但家人和朋友还在家里为他们庆祝，也没了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的空间，他们只能暂时压抑住内心的需求，打起精神来面对每一位家人和朋友的关怀和祝愿。


    中午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饺子，家人朋友齐聚客厅沙发聊了会天休息了一会后，刘小丽和王金花就走进了厨房，为晚上的订婚宴做准备。


    原本大伯娘是想要下厨的，但被王金花占了位置：“我弟弟结婚了，我必须要亲自做几个菜。”


    这句话一出，大伯娘也就不好争了。


    安康是第一次来家里，且面对外婆这位曾经的丈母娘，他多少有些不适。


    刘艺妃很懂，就带着爸爸和大伯娘一起去园林里走走逛逛，陪爸爸和大伯娘说说话。


    “结婚了，那就要好好和小轩维持好家庭，早结婚有早结婚的好，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去试错，并能在试错后有精力和时间挽回，不像我和你妈妈，结婚结得迟，错了一次就没挽回的可能，因为我们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去挽回了。”安康走在园林里，给女儿说着心里话。


    “爸爸，我懂。”刘艺妃静心聆听。


    “茜茜，今天扯证的话，你和小轩以今天为结婚纪念日还是明年婚礼的时间为结婚纪念日？”大伯娘好奇问道。


    “明年婚礼。”刘艺妃说道：“今天扯证主要是应对转回国籍的事，这个日子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纪念的意义，明年楚轩生日办婚礼，那天的纪念意义更大。”


    安康和大伯娘点了点头，继续和刘艺妃在园林里边走边聊。


    楚轩、董智华、周文琼、任权、苏畅、姨夫、表姐和董子剑，陪着外婆在客厅里聊天。


    外婆拿着结婚证爱不释手，隔个一时半会就看一遍，一个劲说：“真好看。”


    当然，外婆也没忘记她老人家最关心的问题：“小轩，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面对苏畅、任权和家人们打趣的目光，楚轩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终究是躲不过老人家有关生孩子的这个问题。


    “现在不急，还年轻呢。”楚轩道。


    外婆开启教育模式：“年轻生孩子好，健康长寿，特别是对女人的身体恢复程度更佳，要是年纪大了，不提小轩你，茜茜的身体免疫力变弱，那对她的伤害是很大的。”


    苏畅、任权和家人们忍着笑，外婆这一套一套的不外乎只想要个重孙，但外婆说的又有点道理，见楚轩无言以对的样子，他们也是乐趣横生。


    “外婆，这婚礼都还没办呢，我和茜茜也还没做好准备，过几年再说吧。”楚轩道。


    看楚轩目前确实还没生孩子的想法，外婆稍微有点失落，但也给予了理解：“可别让外婆等太久了啊。”


    太久是多久？楚轩也不清楚，反正他和刘艺妃短几年内不会考虑孩子问题，只能用模棱两可的态度点头应对。


    屋外在聊着，屋内也在聊着。


    屋外以刘艺妃为话题目标，屋内以楚轩为话题目标。


    面对爸爸和大伯娘的敦敦教诲，面对外婆他们的淳淳嘱咐，刘艺妃和楚轩只感到头大。


    这还只是订婚扯证，家人们一个个的就跟漫天神佛一样发表各种“经文”，要是到了明年婚礼来了更多的亲朋好友，那局面想想都有点头皮发麻。


    但不管如何唠叨都是为了他们两个好，他们再是不想听也只能假装认真。


    所幸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王金花的一声“开饭！”，让“认真听讲”的两口子终于放学下课。


    两人在餐厅碰面，面面相觑着松了口气，谁都不知道对方接受了什么“教诲”，但都能明白对方遭受了什么样的局面，这下总算是结束了。


    大圆桌旁，花姐一家三口，楚轩和刘艺妃一家四口，外婆一家四口，大伯娘作为安家代表，苏畅和任权作为朋友代表，大家散播着欢庆的气氛各自就坐。


    十四人的饭局，十二人为两口子庆祝喜事，人不多，胜在亲近则更显真诚。


    “来来来，恭喜我们的一对新人珠联璧合！”外婆端起小杯白酒，家人们都劝不住，只看小杯白酒也不多，也就随外婆的性子了。


    “恭喜恭喜……”众人齐齐端杯敬两口子。


    “谢谢大家。”楚轩和刘艺妃站起了身，喝下家人们送来祝福的酒。


    一夜未眠坚持到现在，他们两个丝毫不觉累，纵使经过一个下午家人们的“上课”来消磨精力，但扯证带来的亢奋劲很大，到现在都没有下沉的趋势。


    刘小丽则不比年轻人，她一夜未睡又搞了一下午的饭菜，她喝了一杯酒后着实是感到很疲倦了。


    但女儿女婿的大喜日子当前，她再怎么也要陪到底。


    只是困意加酒意更容易让人醉，她心想着未免自己先喝醉，决定把给楚轩写的一封信先给他得了。


    同饮三杯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刘小丽起身往楼上走：“你们先吃，我拿个东西。”


    众人也不以为意，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


    当刘小丽下楼折返后，却是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楚轩。


    一封信？


    刘小丽这位丈母娘，给楚轩这位女婿，写信？


    这种很“古老”的传信方式，又是丈母娘给女婿的，这一下就让在场的人来了兴趣。


    刘艺妃也大感好奇，这里面真是妈妈给楚轩的一封信？妈妈会给楚轩说什么呢？


    “这是……干嘛？”楚轩手里拿过信封，属实是感到猝不及防，丈母娘竟然给了他一封信，这是万万没想到的。


    “等下回去看。”刘小丽卖了个关子，回到座位坐下。


    “现在不能看？”楚轩和丈母娘相视笑着，还让他回去看，这让他好奇心一时爆棚。


    “那你想看就看。”刘小丽无所谓道。


    “那就现在看！”王金花看刘小丽无所谓的态度，立马起哄。


    “快看看。”刘艺妃也兴致满满道。


    楚轩看到信封上《致楚轩吾婿一封信》的标题，心里也泛起了期待，丈母娘竟然会给他写信，到底想跟他表达什么呢？


    楚轩把信封拆开，拿出里头的信纸展开来看。


    【《致楚轩吾婿一封信》


    楚轩吾婿：


    时光遥遥，转瞬七个春秋。


    校园初逢时一青春大好男儿，时至如今我当称你一声婿。】


    楚轩和刘艺妃无声的微笑，妈妈的文字一下就把他们拉回从前，又心生感慨于时光易逝，这一下就过了六七年。


    【我女与婿相识于课堂，相熟于同样孤独性格，相交于京城周遭约会，此乃你们二人之感情基础。


    我之所以知之甚详，是因为你们每次相约，后面都有我之跟随与观察。


    我和我女前尘往事婿也知晓，我女于我似无价珍宝，她之大小事我必尽全力，她之交际网我必一一探清，盖因身处混乱圈，无一事一人能相信，我只能如履薄冰才能护她周全。


    予婿生活以窥视，是我不得已而为之，望谅解。】


    楚轩和刘艺妃抬眉相视一眼，大一的时候他们刚相识，约出来一起玩的时候，妈妈在后面跟踪，这件事一开始他们是不知道的，后来他们在一起了花姐就告诉了他们。


    现看妈妈在信中主动坦白，这让他们感到有趣。


    【我女与婿共起于微末，展翅于《天龙》，自此双双事业顺遂伊始，当初实在大快我心。


    期间国庆婿上家门劝我，令我弃我女音乐方向事业如撇，弃我女宝岛电影事业如履，转投香江《新警察故事》剧组，我无晓对错，只因国际巨星诚龙在组才泛心思。


    成功出演后收效甚好，我女之发展更上高楼，商务熙熙尽皆往来。


    后才知晓婿眼光独到，宝岛之电影无法在内陆上映，唱跳歌舞以我女之资亦拼不过韩流，若走此二路恐误我女数年发展光景，每每感念婿当时之良言我倍感幸甚。


    有此例在前，后婿对《仙剑》赵灵儿之推介让我更上心头，事实证明婿之能力远不在表演，眼光更是深远非常，一部《仙剑》让我女与婿彻底高飞，至此天下谁能不识君？


    唯一令我腓腹之事，有诗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那是因为其人身在此山中，对外界事无有感应。


    所以，你们好说也是职业演员，剧组恋爱能否演出水平来，真把我当傻子忽悠否？】


    刘艺妃“噗嗤”一声，和楚轩笑了起来。


    两口子真是没想到，妈妈会在信里吐槽他们当年在《仙剑》剧组暴露恋爱的事。


    【我女与婿之恋情，我纠结过、排斥过、痛恨过、懊悔过，我之珍宝被掠走，那我将一无所有，婿应当能理解我当时这份心情。


    而我女与婿在一起的快乐，在我身边无从有过，在她其他朋友前无从有过，在何时何地何人前尽无从有过，我深深看到了这一点。


    我亦知婿优秀品良，无甚有害女之心，为女儿快乐成长，我遂压下心中负面，强用盼好的双眼默许这份关系的存在。


    也随这份关系的存在，后加入璀璨便自然而然。


    一部《神雕》之崛起，犹如那紫气向东来，我女与婿光芒万丈，前路更是一片坦途，我心快哉。


    历经《神雕》数月相处光景，我女与婿互相成就、互相扶持、互相鼓励，诸多良事看在我心，使我对婿因女关系的偏见大有改观，强用盼好的“强”字亦松懈了几分。


    最是让我松懈事是，婿在选家议计时，竟把我算于家中，令我不可思议。


    天下虽大，有几家婿能包容丈母？


    世界虽广，有几家婿愿与丈母同住屋庭？


    后来想，婿为孤，或心有缺陷，观念异于常人，方理解。


    不管如何，婿对家的决定与观念，是我对婿把强用盼好的“强”字全然松懈之主因。


    我视我女为珍宝，若女儿能得快乐，我与我女亦不分离，那于我而言是一生尽欢之事。


    那时起，我已有视你为婿的念头。】


    刘艺妃已是红了眼，文字里虽一个“爱”字都没有，但这份母爱的伟大和精致却在处处显露着，令她万分感动。


    楚轩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这封信完全是丈母娘的自我心路，他没想到丈母娘能这么有勇气，能这么的跟他真诚相待，他也非常感动。


    【同住屋庭近三个年头，我日复一日观你们成长，夜复一夜望你们长大，年复一年看你们感情升温，已然是一娘带二娃之局，不似一家胜似一家之景。


    近三年光景，曾经的纠结、排斥、痛恨、懊悔早已埋在过往，我对婿亦是早已无甚芥蒂，仿佛这个小家已是根深蒂固的扎根于这片土地，婿也根深蒂固的扎根在我心，使我心中多一份珍宝，我心甚慰。】


    楚轩忽然鼻子发酸，双眼弥漫起水雾。


    刘艺妃已是落了泪，紧紧握着楚轩的手，和他继续往下看。


    【之前无证无婚，我已视婿为半个儿，而今婚事当头，我自喜出望外，乐上眉梢。


    然，为母则刚心则软，儿女之事最上头，每逢儿女大小事，不道一二心不畅。


    我在此啰嗦三五言，望婿能聆听几分。


    我知婿有鸿鹄之志，亦知我女与婿之人生路彼此交融，可人分优劣，智有高低，纵使我女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以她之资或追婿之不及，若我女出甚差错，望婿轻责轻怪。


    我女心性纯粹，不兴人情复杂事，却又心有非凡志，告婿知晓，望担待。


    我知婿重事业更重家庭，亦知我女与婿对生活细节有所追求，可人分男女，心有差异，纵使我女心向美好、待人为善，然她偶尔精灵古怪总是让人头疼，若我女惹婿不快，望婿耐心处之。


    我女性格单纯，不涉是是非非，却又身处此圈中，婿定明事，望善待。


    以往你们都盼我照顾，然则如今婚姻已成，夫妻间能够永恒陪伴的是彼此双方，而非我。


    未来的生活属于你们，我更多的只是见证者、观察者，如有一日爆发不可解决的矛盾，欢迎来找我，余者皆由你们自行体会和解决。


    啰嗦至此，纵有万千言语也觉难以一信书之，就此停罢。


    谨以此信缅怀过往，亦是祝愿我婿前程似锦、光景无限，更祝愿我女我婿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最后提一句，多年未动笔，经久未思文，七拼八凑的半白半古的文笔比饱读诗书的我婿相差甚远，若发现哪处不对请忽略，勿笑。


    ——丈母娘亲笔。】


    楚轩本是感动的流下了泪，看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一声，他都一字一句看完了，这句话放最后头是几个意思？


    刘艺妃抹了把眼角的泪，也是被最后一句话逗乐了，用一张带着泪水的笑脸看着旁边的妈妈。


    在场的家人们拉满了好奇心，这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让两口子又哭又笑的？


    没等家人好奇发问，就见楚轩站了起来，绕过刘艺妃来到刘小丽椅背后。


    楚轩张开了双手，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感动：“抱一个。”


    刘小丽展颜微笑，也知道女婿被她的信感动了，她放下筷子后起身，和女婿来了个拥抱。


    然而，下一刻，刘小丽笑不出来了，眼里猛然闪烁出泪花。


    “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