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刘艺妃盖着薄被侧躺在床，双手在被子里怀抱着一个布娃娃。


    她睁着眼一直没睡，不时下意识眨下眉眼，透着一道思索的神色，在微弱月光的映照下，双眼好似在闪闪发亮。


    心里藏着事，总是睡不着。


    不知到了深夜几点，强烈的困倦感袭来，她才缓缓地闭上了眼。


    又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耀眼的阳光。


    阳光刺目，刘艺妃紧眯了下眼，抬手揉了揉眼角的惺忪，从床上坐起了身，陷入了短暂的静止状态，缓着起床气。


    她挠了挠头发，状态渐渐从迷迷糊糊中醒转，回想起昨夜里的事，她忽然感到郁闷。


    “公司具体情况不知道。”


    “资金缺口是多少也不清楚。”


    “有哪些产业链也不明白。”


    “发行渠道也不知详情。”


    “制作影视剧方面的能力也不知道。”


    昨天从爱兰德那里不经意间得知其男友家里状况，她这个想法就突然冒了出来。


    如她所想，她想帮楚轩，也想证明自己。


    正所谓没人不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干一番事，这个想法不分男女，但凡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她也不例外。


    刘艺妃从没独立搞过事业，也是因这个想法而一时激动，仅依靠片面的了解，她就一股脑的脑补出这样的想法，还迫不及待的给妈妈说了。


    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刘艺妃捂嘴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把怀里的“楚轩”在旁边枕头摆好，她下了床洗漱着装后在书桌前坐下。


    她敲打着键盘，在电脑文档中记录下自己的想法，即便很多情况都不明了，但可以通过了解查漏补缺。


    电脑的文档中，还清清楚楚罗列了每天的规划，比如早上六点半跑步、七点发声训练、七点半练习形体、九点温习功课……


    很详细，很清楚。


    但是在和楚轩同居之前，她必须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生活自律的女孩子，也不是一个有规划的女孩子。


    妈妈的溺爱和纵容，让她之前没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基本是想什么时候睡就睡，睡到睡不着了再起床，压根不管起床的时间点是上午还是下午。


    这些规划在以前也是没有的，基本是有戏拍了就提前练练，没戏拍的时候就玩。


    她很少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变化，正如楚轩也根本没去想，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变化有多大。


    所有的变化都在两人相互影响下，正悄然发生着而不自知。


    把想法仔仔细细写好并存档，她看了下电脑中的时间，起身出门去完成上午的训练日常，也不忘让妈妈给她弄发型，以保持在找奥黛丽赫本状态的自我氛围中。


    中午和妈妈他们吃了顿饭，她又回到卧室展开新的目标，在网上查阅爱兰德她男友家里公司的资料信息。


    网上的信息不知真假，但总归是可以借鉴和参考的，更详细真实的情况，那只能靠她自己去了解了。


    只是进修的课不多，隔几天才有一两节课，她和爱兰德也就不能天天见面。


    虽然可以通过电话约爱兰德出来，但她想自己先把想法琢磨清楚点再说，在网上把情况了解更多再行动。


    ……


    接连几天，女儿认真的样子被刘小丽看在眼里，叫女儿几次出门逛街都不去了，一个劲的在卧室里思考自己的事情。


    当一个人找到新目标的时候，在最初的几天里总会打起十二分精力去追求这个目标，可往往在付诸行动的过程受到点挫折就会打退堂鼓，认为这不行那也不行，从而半途而废。


    就是不知道，女儿是否能坚持到底。


    “咚咚咚。”刘小丽敲了敲卧室门，推开门看了眼在电脑前的女儿：“老师来了，去上课吧。”


    “好，就来。”刘艺妃应下，敲击键盘把记录中的信息收尾，起身习惯性撩了撩头发，和妈妈一起下楼。


    今天是周六，也是商学院私教老师来家里教学的日子。


    刘艺妃心里泛起期待，来自楚轩那边的压力，让她对新知识的渴望很强烈，就是不知道老师教得怎么样了。


    但妈妈去亲自谈的，应该不差。


    “戴蒙森老师好。”


    “刘艺妃你好。”


    老师半白头发，戴着近视眼镜，看起来属于是学识渊博的那一类人的感觉。


    刘小丽在摄影棚里专门弄了桌椅，以供老师给女儿教学。


    看老师给女儿分发一堆书籍准备上课，她也没离开，而是在旁坐着，准备旁听。


    每个星期六下午两节课，一节课一个小时，两节课两个小时收费3000美元。


    这是什么概念？换成人民币就是一节课一万多块，国内月平均工资才3000呢。


    即便美利坚很发达，消费也高，但这个费用仍是非常高昂的一笔学费。


    女儿要学习，钱倒没什么，只是她也要来蹭蹭课，不然心里不平衡。


    不平衡的点也不在于钱，而是女儿这么努力，女婿也在快速成长，她这个当妈的必须也要给力起来，不然怎么继续培养两个孩子？


    母女俩都在暗暗攒劲，而这一切的压力都来源于楚轩。


    刘小丽也深知这一点，楚轩的出现给她们母女俩带来太多的变化，但给她和女儿都带来压力，虽知楚轩不是故意的，但这也让她有点不爽。


    “女婿，你以后给老娘等着。”她这个丈母娘，不知在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针对女婿的乐子。


    刘艺妃眼看着老师把一本又一本书放在桌上，心中很惊讶。


    工商管理的课程有那么多吗？


    这书都有十几本了。


    不过，妈妈说过，这位私教老师不会给她教学校里的东西，挑的书籍都是书店里精挑细选的，会按照实际情况来给她教学。


    或许，这些书都是老师认为很有用的吧，院校里并没有那么多相应课程。


    “我和你妈妈详细谈过，也从学校档案对你的情况有所了解。”


    “我进行私教的方式有些不同，按照华国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因人而异，不会按照学校那样系统的教。”


    刘艺妃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老师。


    她和老师在书桌前面对面坐着，这样的教学模式她还是第一次体验，有新鲜感也有来自未知的压迫感。


    “第一，你不是打工者，你以后将会是老板，所以这些书你不需要深入了解，因为老板不会像打工者那样做事亲力亲为，你只需要了解每项专业技能的知识结构，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能干什么的，不能干什么的，就行了。”


    “至于你能利用这些知识，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多大程度，这还是需要看你自己的办公环境和实践经验，这点是无法去用教学来验证的，希望你能明白。”


    刘艺妃连连点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师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第二，这几天我对你们的公司璀璨时代进行了些了解，虽然不具体，但也足够了，在往后的私教期间，我会结合华国的工商管理方面和欧美的工商管理方面，综合性的给你讲你需要的知识。”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就开始我们的第一节课。”


    “老师，准备好了。”刘艺妃严阵以待，双手相叠放在桌上，就跟以前在教室里上课一样。


    戴蒙森老师见此一笑：“别紧张，放松点，不要看我，要边看书边听，我给你挑的书都有相应的具有实践性的案例的，看我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刘小丽在旁忍俊不禁，刘艺妃略有尴尬地微微低头，从一堆书里拿了本和老师手中一样的书。


    工商管理要学的东西很多，管理学、微观和宏观经济学、统计学、会计和财务管理、市场营销、人力资源……


    虽然她不需要样样精通，也不需要专精某一专业技能跟人才竞争，但每一样都跟企业的管理和发展息息相关，即便只是了解了解，学习这么多知识也是很费劲的。


    好在进修有两年时间，希望自己两年后有所蜕变吧。


    今天是第一天上课，老师在这两节课把所有书籍对应的学科知识，按照老师自己的理念给她介绍了一遍，让她对各个专业知识有了个框架上的认知。


    其中老师说的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让她眼前一亮，联想到了她和楚轩要搞的影视工业化。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影视工业是一个整体，跟市场是输出和输入的简单关系，也就是说在这个整体下跟别人合作，只需分析出成本和收入就行了。


    就像娱乐公司跟豪莱坞影视工厂合作，制片公司给钱，豪莱坞工厂赚钱，就这么简单。


    然而，如果娱乐公司给的钱，没达到影视工厂的预期。


    那这个影视工业的整体结构中，道具厂、妆造厂、特效农场、后期制作等环节都会受到影响。


    因为作为资本，在输出和输入的简单关系中吃亏了，为了让股东们满意，就会压迫整体结构中每个环节的细分利润。


    而要作为一名合格的资本，在压迫各个环节的细分利润的过程中，也要懂得安抚每个环节的部门不让其引发动荡和不满。


    这个过程，就叫做宏观调控。


    反之，因市场经济增长，成本因而增长，影视工厂给娱乐公司的报价提高，因利润的浮动，影视工业整体结构中的各部门的利润也要相应调整，这也是宏观调控的手段。


    而从微观经济的角度来看，这就更有意思了。


    老师提出的以点带面的链式微观经济结构，让她引发思考。


    就比如剧组给演员化妆，化妆这件事为一个点，但这件事产生的链锁经济结构将是很大的一个面。


    化妆品怎么收费？妆造师手工费怎么收？化妆品背后的公司给予的化妆品出价是多少？工厂研制化妆品的成本是多少？种植园区培养植物提炼其中精华的人工费和培育费又是多少？出自农民手中的植物种子的价格又是多少……


    这等等的一切问题，都是由很简单的化妆这件事所引发了链式经济结构。


    如果她和楚轩要定标准，假如把化妆一次120块钱下调到100块，那么这下调的20块所需压迫的环节在哪里？


    减少化妆品购置费用？那化妆品公司是否会压价工厂方？工厂方是否会压价提炼方？提炼方是否会压价农民？


    还是说，直接压迫妆造师，强势压价妆造师的手工费？把那20块钱给腾出来？


    或者直接点，从一部影视剧的利润中牺牲点利益，把这部分空缺填上，从而让整个体系维持住平衡？


    要考虑的点有好多，这才化妆一件事，其中能产生的连锁问题就这么多，有点小复杂。


    而国内每个剧组都有自己的规则，不同的规则很多时候都把市场搞得乌烟瘴气，这就是没有影视工业标准造成的结果。


    国内的娱乐行业也只是衍生行业，不是国家的支柱行业，国家的重心不在这里，估计这也是相关部门对娱乐业不重视的原因吧，自然也不会出大力气来调控市场。


    相关部门不来主持，影视工业化的问题产生的各行业关联性又那么复杂，更没有哪个资本或企业能够费力不讨好的去做影视工业化的事了。


    基于此，她忽然觉得楚轩当初的决定是多么英明，让自己的公司先影视工业化，自家的公司自己玩，制定任何标准也影响不了市场，影响不了市场就不会让娱乐业的市场经济整体结构各个环节出现问题。


    只要公司影视工业化成功了，然后再想办法慢慢去糅合市场，直至整个华娱影视工业化成功。


    有些事不去想，这一辈子都想不到。


    但经由老师这么一提点，刘艺妃的思维空间迅速扩散，引发出的这一系列问题，让她大感有趣。


    她觉得，以后和楚轩有的玩了，这也是她很期待的，也是很富有激情的。


    “老师再见。”


    “下周见。”


    母女俩在门口送别了老师，刘艺妃转身蹦蹦跳跳返回了别墅。


    老师今天只是介绍知识没有讲解知识，但她就听老师介绍的那些知识，她也感觉她整个人都升华了一样，特别的精神。


    知识不仅能改变命运，也能一下子扩宽一个人的眼界，这话不假。


    “这老师可以，我也有很大收获。”刘小丽说道。


    “嗯嗯，好厉害，什么都知道，说的也很简单易懂。”刘艺妃点头认可。


    她回到了卧室，打开电脑文档，在日常规划中的每周六下午，添加上了两节工商管理课。


    她眼看日常表中，供自己娱乐休闲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觉遗憾，反而觉得很充实和充满干劲。


    趁年轻多努努力，以后结婚了有得玩。


    结婚？


    想到这事，经过20岁生日那两天的经历，外婆还专门给她和楚轩说了些话，她总有个预感，男朋友大概率有什么想法瞒着她。


    “哼哼，真当瞒着我我就傻得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不了解你，你只要心里有事，看你一眼我就能看出你不对劲。”


    刘艺妃心里傲娇地想，对于她这个男朋友，她可谓是了解得透透的了，男朋友肯定瞒着她在准备一件大事。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窗外的树林和屋子黄橙橙一片。


    刘艺妃微微眯眼，右手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的岁月静好，心里想着男朋友准备的大事，她展颜一笑：“我等你哦。”


    跨越时空传递了一份爱，她又沉静了下来。


    这几天上了几节课，爱兰德又是她的同桌，两人也相处得越来越友好，但她却一直没好开口。


    “爱兰德，我能见见你男朋友吗，他公司的事我能解决……”


    她不知道怎么说，第一次独当一面想做点事，饶是这几天把想法大致琢磨清楚了，在网上把资料信息查得差不多了，她仍觉得准备得不够充分。


    这样的心理状态也是人之常情，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她觉得吧，她要这么去做的话，就要借和爱兰德的友好关系，但这样的交往是不是目的性太强了？


    她以往交朋友从不带别的目的，纯粹就是因为玩得来，但这次不一样，多了一个有点小心机的目的。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刘艺妃很纠结，她怕自己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忽然，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是楚轩。


    刘艺妃一脸柔和，拿起电话接通。


    “起来啦？早上好呀。”她这边夕阳西下，楚轩那边估计是朝阳初升。


    “晚上好，刚到剧组。”楚轩回道，传来的脚步声有点快，显得有些急促。


    刘艺妃这边忙了些天自己的事，楚轩那边也已经开拍了，《赤焰传奇》剧组的大部队也从横城赶赴了甘肃。


    “楚老师，通通一次过了，赶紧杀青完来看我。”刘艺妃嘟哝道，语气中透着些思念的味道。


    楚轩在甘肃那边的戏很多很多，几乎每场戏都有楚轩。


    她都能想象到楚轩的累，希望楚轩每场戏都一次过，在这大热天的也少受点罪，最主要的是杀青完就能来陪她了。


    当然这也是玩笑话，以楚轩的表演水平一场戏偶尔一次过有可能，但再怎么也不可能场场都一次过，孔生和黎雪也不允许。


    “我尽量，那我去拍戏了，对了，那个什么商学院的私教老师教得怎么样？”楚轩问道。


    “挺厉害的，讲得也简单易懂。”刘艺妃回道。


    “那就好，那我去了，老师们都在等着呢。”楚轩说道。


    “等下。”刘艺妃忙说道。


    “怎么了？”楚轩疑问。


    刘艺妃抿了抿嘴，微微蹙眉：“楚轩，我和一位同学玩得不错，有一件事想请她帮忙，但我有点目的性，所以我很纠结该不该开口，怕双方的友谊不纯粹。”


    楚轩没问刘艺妃什么事，只是含笑道：“刘艺妃，纠结可不是你的风格，纯粹的人从不纠结，纠结的人才不纯粹。”


    纯粹的人从不纠结，纠结的人才不纯粹？


    刘艺妃眨了眨眼，脸上渐渐浮现笑颜，冲手机“mua~”一声，雀跃地道：“我知道啦，你去吧。”


    “茜茜，下来吃饭！”楼下传来妈妈的喊话声。


    刘艺妃挂断了电话，浑身轻松地往外走。


    楚轩简单一句话的开导，让她心中的纠结烟消云散。


    是啊，我有想法就去准备，准备好了就去行动，为什么要纠结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呢？


    我只要把心放在追求我的追求上，坚定不移的往前走，这才是我刘艺妃的风格。


    她哼着歌儿在餐桌坐下，和妈妈他们一起吃饭，心里想着明天上课在校期间就找机会去跟爱兰德直言，开启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