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岛。


    某娱乐公司办公室。


    林智颖脸上散着笑意，经纪人夏瑜沉默不言。


    两人看着笔记本中流传在网络上的视频，正是楚轩演绎慕容复以一压三的那出原版的戏。


    视频是剪辑完整的，并不是拍摄的花絮，就相当于一个完整的片段。


    片段只有短短几分钟，比起整集40分钟而言，算不得什么。


    然而，在这个片段中，林智颖他一眼就看出，他被楚轩压戏从头压到尾。


    即便在他记忆里，楚轩当时告诉过他转变一下演绎的心态。


    得到楚轩的提示，他当初确实演得也算游刃有余。


    可是，楚轩没有放低姿态下的光环实在是太重了，整个视频中，即便是他自己看自己的戏，他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朝楚轩这个慕容复身上移。


    当真是——云淡风轻到极致，闲庭信步至悠远。


    当初在现场的时候，所有人也都为楚轩称赞。


    绝了！


    他当时也称赞过。


    林智颖关掉视频，看了下论坛评论。


    【卧槽！这视频哪来的？下集预告吗？】


    【不知道啊，突然就出现了。】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楚轩真特娘的帅！！】


    【同感！！我一个男的都看迷了，当然，不是看他帅，而是演得真的好。】


    【楚轩演得慕容复这姿态哟，这举重若轻的打戏，这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眼神，这走个位都感觉轻飘飘的，就跟个仙人一样，太绝了！这剧情是哪一集？必须去看一看！】


    【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林智颖那段誉呆呆的，和楚轩的打戏他一点眼神波动都没有，就差告诉你我在演戏了，和以前的剧集里的段誉相差好大。】


    看到这里，林智颖不想看了，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即便他心态好，但也有点受不了。


    “不用想，这肯定是王金花对楚轩的营销。当然，张继忠肯定也有参与，不然王金花拿不到这份视频。显而易见，王金花和张继忠选择营销楚轩来拉高《天龙八部》的后续收视率。”


    经纪人夏瑜咬牙切齿。


    这个视频一出，踩一捧一的痕迹不要太明显。


    拿林智颖这个一线偶像，去捧一个新人。


    她作为林智颖的经纪人，她真的很气，但她没任何办法。


    “王金花不会轻易得罪人的，她这是什么意思？拿你开刀吗？”夏瑜愤愤然。


    她看了眼林智颖，见林智颖在笑，她瞪了下眼道：“你还笑得出来？”


    林智颖扬了下眉，刚想说话，笔记本的邮件提示音便响起。


    林智颖缓缓伸手要打开邮件，发送邮件的，正是王金花。


    见此，林智颖好似早有预料，并不因此而感到惊讶。


    他看了眼邮件里的内容，然后说道：“王金花给我道歉，希望我帮楚轩说说话。”


    夏瑜一怔，探头到笔记本电脑前，眼中顿时出现抹怒色，道：“王金花向你道个歉？有屁用！她让你去捧楚轩！”


    说着，夏瑜不解气，不忿道：“把你踩了，还让你去捧她的艺人？她哪来的底气？神经病啊！这是不把你当人看！”


    夏瑜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让林智颖笑了一声，而这道笑声却让夏瑜感到莫名其妙。


    如今这个形势，还笑得出来？


    你有病吧？


    “急什么，邮件不是还看完吗？”


    林智颖滑动鼠标向下移动滚动条，道：“王金花说，这份视频是事实，她用一件事实来捧自己的人，并没有破坏行业规矩，也从没想过踩一捧一。”


    夏瑜愣住，旋即沉默了下，道：“确实没破坏规矩，但这份视频一出，踩一捧一也是事实。”


    林智颖看了眼夏瑜，道：“王金花还说了，张继忠会在采访中为楚轩正名，说楚轩当时是主动放弃他的光环，选择降低姿态来演戏，是个考虑大局的好演员。不可否认，这说的也是事实，当初在剧组中楚轩确实是这么做的。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营销，但也是一场真实事件的营销。”


    夏瑜默然一瞬，道：“那又怎么样？把你踩了也是事实。”


    见自己经纪人无法释怀的模样，林智颖却是笑着说道：“针对这个视频，如果我不发表任何言论，观众就会默认我不如楚轩，对我的负面影响只会越来越深。如果我发表言论反对这个视频，那就是傻子，这个视频明明白白就放在网上，我再怎么否认也没用。而且，我自己在那场戏里被楚轩全程碾压了，怪得了谁？”


    夏瑜默默不语。


    林智颖想了想，道：“让宣发部给我拟定个文案，说明我演技不如楚轩的事实，反正我也是个偶像派，我演技怎么样我的粉丝也清楚，主动放下姿态承认，粉丝和群众只会认为我大度、低调和谦虚，从而让我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闻言，夏瑜目瞪口呆，道：“你怎么想的？你一个一线主动承认不如楚轩一个新人？！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话落，林智颖哭笑不得：“你脑子才进水了呢！能不能淡定点？”


    夏瑜一脸苦涩，摇头道：“搞不懂你，我也坚决反对，你想发文承认不如楚轩？我是不会让宣发部那边答应的，就算你想发我也会截下来。”


    林智颖忍俊不禁，看着邮件道：“你要清楚一点，王金花说得对，用一件事实来捧她的艺人，她没有做错什么，而且王金花还主动给我道歉和出主意了，已经很不错了。”


    “出主意？什么主意？”夏瑜惊诧道。


    林智颖却突然叹了一声：“首先，你是宝岛人没错，但能不能格局大点，能不能多看下大陆那边的新闻和网络消息？”


    夏瑜一怔。


    林智颖继续说道：“楚轩是新人？那是以前，人家早就已经起势了，以当前线下线上的热度已经是二线了，甚至快达到一线的地步了。”


    “什么？！”夏瑜一懵，楚轩就快一线了？哄鬼呢？几个月前还是新人的好吧？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林智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有这份视频在，又有星期六张继忠为楚轩正名，如果我也主动去捧楚轩，当这两个爆点新闻一出，再被王金花加以利用下，那楚轩的人气直逼一线，但又绝不止一线。”


    林智颖顿了下，道：“因为王金花一定会将这热度转移到《男才女貌》上，在这部剧中楚轩是绝对男主，又有林欣茹的超高的人气加成，到时候楚轩将受益无穷。”


    说着，林智颖瞅了瞅夏瑜，道：“看见没，这就是王金花，也许过不多久，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捧出个当红小生，而且楚轩绝对比大陆那边的那几个当红小生更离谱，因为楚轩演技实力本身也很离谱。”


    夏瑜张大了嘴，喃喃道：“几个月前还是新人，现在马上就成当红小生了？怎么做到的？”


    林智颖没回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王金花最后说，过几天楚轩在采访中会给我好评回馈，同时让我这个段誉也加入到她的营销当中，然后只要让公司帮我运作一下，我参与进楚轩这热度漩涡中，借着这股热度，反而我也会得到大陆那边的好处。”


    夏瑜猛然一震，道：“你也能得到好处？”


    林智颖点了点头，道：“如今以楚轩的热度而引起的话题，谁能蹭一蹭都能得到些好处，只看王金花允不允许。”


    夏瑜张了下嘴，突然哑口无言。


    林智颖看着邮件，透着些佩服道：“这就是王金花，做事滴水不露，从不轻易得罪人，最后我可能还要感谢她。”


    随着邮件内容全部展示而出，夏瑜当下心中的气愤也是消了消。


    但想起这份邮件内容，她又呢喃自语：“你被踩了，被逼去捧楚轩，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最后对方还给了你好处，你反而还要感谢对方。”


    “王金花……”夏瑜说了声又闭嘴，最终才低声道：“好恐怖。”


    林智颖哂然一笑，冲夏瑜道：“本来我认为你是个很好的经纪人，但我突然觉得，在王金花面前你就是个小孩，如果哪天让你去跟王金花搞竞争，我觉得你会被王金花给玩死。”


    夏瑜撇了撇嘴，有点不服气，但却不敢表达出来。


    过了会儿，夏瑜忽然有些疑问：“在此之前，你看视频的时候一直在笑，为什么？楚轩把你压戏了，你怎么那么高兴？好奇怪。”


    闻言，林智颖双手抱在脑后，往后靠在沙发。


    他眼含笑意地回忆了下，道：“楚轩……他很特别。不仅是我，当时剧组里一些玩得好的朋友都能感受到。你只是经纪人，没和他打过交道，所以你只是认识他，但不了解他。”


    夏瑜眨了下眼，作聆听状。


    林智颖缅怀般说道：“他在演戏的时候气场全开，变得极度认真，仿佛演戏就像融入了他的血液里一样，导演一喊开始，他就能迅速入戏，认真对待每一场戏。”


    林智颖又道：“但是呢，一旦出了片场，他就像咸鱼。一会儿这里逛逛，一会儿那里逛逛，又老想着去抓鱼、钓鱼，甚至还想下河洗澡，去风景区爬山。而且，他每次不经意说出来的一句话，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说到这，林智颖扬起了笑脸，道：“真的，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演员，还是个新人演员。像我们这些演员，一般情况下进了剧组就搞得像严阵以待似的，每天都要做好随时演戏的准备，每天都要对下台词，找下状态。楚轩呢？你让他演戏随时都能演，不演戏他人就溜了，不是在风景区看风景就是在床上躺着看电视，但他每场戏又演得非常好，这就很牛。”


    “是吗？”夏瑜愣了下。


    林智颖看了她一眼，道：“然后，就刚刚视频里的那场戏，本来是属于我的高光时刻，但他演得太好了，演成了他的高光时刻。最主要的是，他还教我演戏，让我转换心态去演，我得到了他的指点，最终演得确实游刃有余起来，但还是被压了，他也只是按照剧本在演。所以，我技不如人，也是他太强了，怪不得谁。”


    “这……”夏瑜说不出话来。


    林智颖笑了下，道：“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会主动要求改戏，还主动用更差的演绎状态来迎合我。当他轻飘飘说‘重拍’的时候，当他一个转身只留下个洒脱背影的时候，当他拍完戏还继续和我们吹牛打屁一点都没有不甘的时候，我当时有了种情绪和一个想法。”


    “什么？”夏瑜眨了下眼。


    林智颖微笑：“这种情绪就是，一股高山仰止般的敬意和佩服。你是经纪人，你不是演员，所以你或许觉得我说的很夸张。但是呢，不仅我有这种情绪，包括当时的程好以及一些朋友们，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情绪。后来我和君哥他们私底下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我们都非常笃定一件事，楚轩他是好演员！”


    林智颖保持笑意，道：“这个‘好’，并不止是表演水平，还有他的为人处事，以及他的人品，以及他让我们这些演员都要学习和追求的心境和心态。”


    “楚轩……真这么好？”夏瑜哑然。


    林智颖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我的一个想法就是，视频中那场戏我们拍了五分钟，楚轩凭实力拿到了属于他五分钟的高光时刻，然后又凭人品将这高光时刻送给了我。这是我欠他的，我一定要还给他，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林智颖看着夏瑜，道：“但现在，机会来了，我只是把我欠下的给还回去，即便没有王金花给我的营销好处，这个人情终究要还的，懂了吗？”


    夏瑜张了下嘴，默然不语。


    见状，林智颖叹了一声：“所以啊，你要多学学王金花，王金花就从不欠人情，都让别人欠她的，所以她的资源多得要死，人脉广得吓人。如果我不把这个人情给还掉，到时候王金花又来搞我，我可吃不消。”


    林智颖拍拍夏瑜的肩，道：“经纪人，你要努力学学，任重而道远呐。”


    夏瑜脸色一黑，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