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我陪着？”


    “你不想想，你吃的饭是谁做的？换下来的脏衣服是谁洗的？不换鞋就在家里乱跑，又是谁把地板拖干净的？”


    蠢弟弟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一副生怕我撞到什么或者被什么东西绊倒一样，我只得停下拖地打消他的担忧。


    他自从昨晚买菜回来看到我竟然毫无障碍地在做家务，就一直保持着怀疑和震惊的态度。


    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还嘀嘀咕咕着说什么昨天都是做梦，直到吃完早餐准备出门去找小伙伴们玩耍时多看了我一眼，才异常惊恐地跑过来问我为什么看不到东西还能收拾家务。


    嗯……到底是目光呆滞还是眼球颜色异变呢？我确定我应该没做出什么胡乱拨拉的动作。


    在芙芙的帮助下，我“看”静物时同正常视觉没什么区别，但看移动物体的话，比如此刻身边的蠢弟弟，构成他的“线条”便会如水波般晃动不稳。


    随着我们的对话声，那些线条趋于稳定，而稍作移动，又会变得模糊。


    “那……这是几？”他抬起手，伸出几根模模糊糊的指头。


    “芙芙？”我唤了一声蹲在沙发上的小白狗。


    “芙！芙！嗷！”它叫道。


    一阵冰蓝波动扩散开去后，蠢弟弟原本不太清楚的指头显现了出来。


    “三根。”我指了指他的手，转身继续拖地。


    “好吧……”完全由银蓝色线条构成的林殊偏头看看芙芙的方向，又转了回来：“如果那个医生来了，检查完就把他赶走，不要留他吃饭，最好水都不给他喝！”


    “……”我默默地瞪着他。


    虽然说，医生因为“本体”跟盖提亚关系密切，所以有着被所有感知敏锐、直觉准确的人讨厌的特质，但你只是个足球滑板小子啊。


    “总之……就算你有导盲犬帮忙，在恢复前最好也不要外出，你是不知道你现在的眼睛都多吓人。”林殊招架不住我的死亡凝视，转身扛着他的滑板溜了，出门之前还丢下一句：“我晚上会早些回来的！”


    “我的眼睛很吓人？三勾玉还是万花筒啊？”我抬手摸摸眼睛，发现至少触感上还算正常，并没有多出朵花什么的。


    “芙，芙呜？”芙芙不明所以地叫了一下。


    对于照镜子这个问题，我这个临时盲人完全没有办法，就算芙芙的“雷达”能异常精准地还原镜子或手机的外形，对上面反射或显示的东西也无能为力。


    我拖完最后一块地板，丢下拖把“看”向窗外的后花园，今天我给自己的任务是把家里的居住面积都“摸”上一遍，不过，那个小喷泉要怎么办呢……


    ————


    “林好，你在做什么？”


    罗曼的声音在后花园大门外响起时，我已经玩了好半天的水，而芙芙似乎怕把毛弄湿，远远躲在一旁，时不时叫一下当做常规扫描。


    小区里这种小高层自带的后院，各家各有不同的用法，有种花草的，有种青菜的，有种果树葡萄的，有打通作为额外居住面积的，而临近小区商业街的几家，甚至把通向后院的门一封，改成店铺给租出去了。


    其他几户像我家这样基本保持原貌的，不是懒就是忙。


    “啊？我正打算把喷泉在眼里重现出来，”我取出钥匙去给罗曼开门：“虽然它是不停流动的状态，但有规律的话还是能重现的，如果我‘摸’到24个连续的画面，让它们在一秒内循环播放，和普通的喷泉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这番话没头没尾，但医生应该能听懂才对。


    “啊，确实如此，”罗曼走进小花园，在喷泉旁边的石椅上坐下，这才道：“但它仍然不是你‘看到’的，而是一个基于现实的‘幻影’，对吗？”


    “嗯……对，所以？”我想想之后，才做出回答。


    难道医生想劝我老老实实养病，别仗着“能看到”而乱来？这可不像他的作风啊。


    “在失去视力之后，能看到的东西便取决于自己的‘想象力’，”医生说道：“‘根据从外界获得的反馈来确定现实的情况’是最基础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种，你是打算把它练到精通吗？”


    “咦？”


    “即使这个世界不能承受你哪怕最轻微的干涉，但只存在于你脑中的幻象可是完全不会对它有影响的吧？”一声抬手指指喷泉上方：“你认为，那里应该存在个什么东西？”


    “迦勒底亚斯……”


    在我把这个单词念出口的同时，喷泉上面便瞬间浮现出了那熟悉的地球仪，而且还带着缥缈的云雾正在缓缓转动，或许是为了同真实存在的景物做个区分，它分明有着银蓝以外的色彩。


    “那么，这座小院外面，又是哪里？”医生显然看不到我的幻象，他在得到回答后转而向院墙外面指了指，“别说是山水乐城。”


    印象中南方的体表有微微的热感，想必是太阳的光芒，但我还没办法根据照射感知确定太阳的位置，所以天空仍然是灰黑一片。


    “当然是，英灵殿，”我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后门外一左一右突兀地出现了仙气渺渺和金碧辉煌的英灵殿各一座，它们延伸向花园的地面则分别是云层和黄土荒地。


    “哦，是吗？”医生用综艺节目里主持人“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的态度讲话。


    “当然不，”我刚一转念，那两座英灵殿便如同没有出现过般消失了：“我这栋小楼外面应当是‘灵台方寸山’和‘斜月三星洞’。”


    小院之外的环境再一次变化，这一回，它处于一座巨大山峰半山腰的空洞之内，奇花异草争相绽放，我转动脑袋四下张望，却发现半空中，身躯庞大的末影龙和驾着云河香车的女娲正停在那里。


    噫！会下意识地造出这两个家伙的幻影，莫非因为我撞死了这个，又抢了另一个的权柄而感到内疚不成？给我消失消失。


    胡乱挥着手把自己造出来的幻影打散后，便“看”到罗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面前，正用小电筒照着我的眼睛，而后说道：“眼球转动和震颤都很正常，而精神状态也不错，大概明天就能康复了。”


    刚才是忽悠我配合检查？这手段可真稀奇。


    我横了罗曼一眼，“造”出个示巴女王挂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