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零号猴子”不见了，我一时有些迷茫不知该去看谁。


    这种感觉就好像玩英雄无敌的时候，让主力英雄带着攒了几个月兵力的大兵团，打开自动战斗四处跑，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被从战争迷雾里杀出的一支敌方队伍给灭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得这么迷茫上一阵子之后，才会想到要去读档。


    我现在自然是没有档可以读，只能稍稍总览一下全局。


    首先，东胜神洲几乎完全被红色占据了，剩余几块白地全都是目前还未归附的妖王领地，陷入战斗状态的狮驼国就是其中面积最大的。


    然后是西牛贺洲，在车迟国登陆的猴子军团已经把那个国家染红一半，并额外感染其他几个小国，但速度不甚理想，想必是因为某些抗性不够。


    至于落进西海动物园的那批……虽然他们把整个动物园都感染完毕，又成功影响了几名饲养员，但还是只能称为毫无成效。


    我转动地球仪巡视一圈之后发现无事可做，于是只得继续观察匆匆逃回的牛魔王和蛟魔王。


    那个似乎是蝎子精的妖怪驾车把袁洪撞没之后完全没有再回来，但两个魔王仍然宛如惊弓之鸟般一路隐身潜行逃回了之前的临时指挥所。


    “你再说一遍！？”猕猴王没等蛟魔王把话说完，就直接跳起来踢翻了自己面前的桌椅，还伸手要去捉他：“天庭已然派兵下界，你们却不走？”


    “我们原本已脱离战场，”蛟魔王连退数步躲开：“那魔物突兀而至，并非天兵所属！”


    “若非天上之物，什么东西能伤我大白兄弟？”猕猴王把暴怒的目光转向青牛和翠云。


    “呃……比如我这芭蕉扇？”翠云不大自信地说着：“若我朝你们扇一下，全都会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哦。”


    “……”猕猴王一时无语，怒气竟然缓缓降了下去。


    “冷静，大白没事。”狐猴王拍拍猕猴王的肩膀，然后指向洞府一角，那正是被袁洪留在这里的筋斗云，整朵云蓬蓬松松地飘在那里，看起来十分惬意。


    “据说这等本命法宝，若是原主死掉，自身也会灰飞烟灭，由此可见大白其实并未出事。”狐猴王缓缓说道，令人莫名信服：“而且，目前之要务乃是消弭蛟魔王与牛魔王匆忙赶回时造成的恐慌。”


    “啧，我竟忘了此事。”蛟魔王略显懊恼地说道。


    众魔王稍稍停止了话语，果然听到外间诸多猴兵开始议论纷纷，猴将领们虽然逐个喝止，但多半是因为同样看到了蛟魔王和牛魔王狼狈而归的模样，口气也没什么自信。


    这些魔王们虽然能看出士气低落，但具体如何肯定不清楚，对我来说，就是原本把出征指令指向周边时，反馈来的信息有输有赢五五开，现在一水的全军覆没，嗯……


    “那么，要如何消弭？”猕猴王挠头：“莫非要学凡人军队那样给与它们财物赏赐？”


    狐猴王不答，却直直地盯着猕猴王的耳朵。


    “真是够了，为何你俩都会变大，我却只有这个无用变化？”猕猴王猛然抬手捂住自己耳朵。


    只见洞中骤然刮起狂风，无数道金红之气汇聚缠绕向猕猴王，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身量拔高，毛色变白，手中更是凭空出现了一堆红黄双棍，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他的耳朵变成了六只，待狂风止息后，“袁洪”使劲晃晃脑袋才把它们变回原来的一对。


    变形为袁洪的猕猴王左右看了看，径直大步踏出洞府，耍着双棍在猴子大军面前露了一遍脸，见士气有所回升才赶回洞府。


    “有模有样。”狐猴王点头。


    “柔中带刚。”牛魔王赞同。


    “聒噪！我得装成大白多久？”猕猴王乒乒乓乓地耍着手上双棍。


    “至少得等他回来，并维持原本作风，”蛟魔王道：“如果他想趁机对那些妖王做些什么，还得更久。”


    “哼……”“袁洪”走到主位坐下，默然不语。


    ——第5年——


    却说那撞上袁洪之金车乃是太阳神羲和之座驾，虽非正品，然其宛如烈日烧尽万物之特性却依然保留，白猿本该灰飞烟灭，魂飞魄散，重入轮回，但却因身携“破邪红莲棍”这原本被太上老君用来烧火之物而幸免于难，直接以真身进了地府，落在冥河上专门接引枉死者的摆渡小舟中。


    “地藏菩萨很和善的，你真的不考虑去地狱吗？”眼看小舟即将在幽冥城码头登岸，撑船女子仍然不死心地试图将袁洪带到地狱去。


    “不去不去！俺在阳间还有要事，没空去体验那无甚新鲜的十八层地狱刑罚！”袁洪烦躁不已，若非无法御空，此刻早已自己飞到码头去了：“那菩萨给你了甚好处让你往地狱带人？”


    “你这白猴子切莫胡说，地藏菩萨可是发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此等宏愿的，怎么可能希望别人下地狱？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寂寞……”少女停船，将小舟系上码头：“下去罢。”


    忍了半晌她鼓动人下地狱话语的袁洪二话不说蹭地跳上码头岸边，未等站稳，便见面前凭空浮现出一黑一白两道身穿凡人捕快装束之人影。


    一人黑衣，满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口吐长舌，其头上官帽写“一见生财”四字，一人白衣，面容凶悍，身宽体胖，个小面黑，官帽上写“天下太平”，正是地府鬼差黑白无常。


    袁洪稍运灵力，发现功力尽复，于是瞧着黑白无常手中镣铐思索要如何说服他们别给自己戴上那劳什子，是动口说服还是动手说服。


    正思索间，黑白无常却与袁洪擦肩而过，走到岸边向那撑船少女作揖行礼，少女也不还礼，只是带着些许俏皮的笑意逐渐消失。


    这时袁洪才悚然发现，自己所乘之船竟然根本没有底，而被那少女刚刚系在码头上的缆绳却如同已然荒弃多年般布满青苔，腐朽不堪。


    白猿心念电转，之前“大圣爷爷”所说的“看你想要拳头硬，还是背景硬”之语再次浮现脑海，这瞬间，袁洪已经决定在冥界期间当自己腰间的破邪红莲棍完全不存在。


    “两位鬼差老兄？”见那少女已经彻底消失，而黑白无常也行礼完毕，转过身来正要对他说什么，袁洪便主动上前招呼道：“方才那漂亮女娃是何人？”


    此语却是有些违心，袁洪身为猿猴之属，看凡人时并不比其他猴属差别更多，但对方既然做少女打扮，那么夸其美貌当然没错，若是遇到少年、壮汉、妇人、老妪等，自有其他溢美之词。


    “……”黑无常一时无语，而白无常却做凶狠状：“你竟不知那是谁？”


    “哦……”袁洪偏头思索：“啰啰嗦嗦总想让人去地狱的小姑娘？”


    “你可知——”黑无常眉头一轩，便要斥责。


    “哦对！她说地藏菩萨最近有些寂寞，所以想送些罪人过去，”袁洪抢先一步打断黑无常的话，快速说道：“而我是被他人所害，若是愿意借她之手惩罚犯人，就算是有罪，可以送去地狱。”


    见黑白无常双双无语，袁洪这才施施然道：“唔，所以，她是谁？”


    这番话毫无虚言，哪怕有人全程听到也无法斥责其中某句是假，但只需几句装作无意的赞美，以及稍稍调整话语顺序，袁洪的形象便从“微服私访的意外遭遇”变成了“微服私访的原定目标”，效果的话，只看黑白无常逐渐凝重的表情就能猜到一二。


    或许他们对于此问题的回答在片刻前还是“无可奉告”或者“你没有必要知道”，但现在，面对袁洪的询问，黑无常只是微微皱眉便回答道：“你这泼猴！那可是开辟了六道轮回的【后土娘娘】，下次见时，切莫无礼！”


    此时，若做诚惶诚恐状亦是下乘，并且直接自曝了“再没有下次”这个事实，故而袁洪虽确实有些惊愕，但仍然一派云淡风轻地言道：“到时我可得劝娘娘把装束弄华丽些，若是被无知罪人冲撞便不好了。”


    至此，言语陷阱已然编织完毕，不必再多说什么，那黑白无常自会于脑中补足他不曾说过的事情，一个“因为某种原因非常吸引后土娘娘注意力的猴子”便就此诞生。


    最妙的是，这番话的欺骗目标并不是两个区区鬼差，而是判官或者阎王，如此一来，黑白无常的思路即使走到“他可能在诈我们”这条路上，也会自行回答“诈我们又没有好处”而半路中断。


    当然，好处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黑无常朝袁洪晃晃锁链：“跟我们走，莫要心存侥幸想要逃跑，不然我们便将你锁了再去见阎王。”


    “当然不会。”袁洪嘴角微微翘起，答道。


    现在，袁洪唯一的疑惑便是这种话术绝不可能是一只野生猴妖自行掌握的，莫非与大圣爷爷所说的“域外天魔”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