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结束，只剩下周一的最后陈述，整个案件的开庭就将完结。


    原告席那边，宫川收拾着桌面的材料以及各种开庭的辅助文件，见到北原也要动手，赶忙说道：“我来就行了。北原，这起案件你实在太辛苦了。”


    “小事，小事。”北原笑道。


    宫川将一撂一撂的文件仔细地叠起放好，分门别类，塞入文件袋之中。如今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都已完成。在这短短的两天半内，宫川坐在北原旁边，却有一种坐过山车的体验。在庭审之前，她完全没有想象到这样一桩简单的案件，竟会牵扯得如此激烈和复杂。


    “那位古美门律师，真的太难缠了。”宫川在旁边有些嘟囔道。


    北原莞尔一笑，微微翘起的嘴角隐藏着一股令人看不透的深沉，“在这起官司里，我们的最大敌人，其实不是酒店集团，也不是那位古美门律师。”


    男子的声音轻轻地回响在美人的耳畔。


    突如起来的感叹，不由得让宫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的脸上旋即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北原，你是什么意思。”


    “在这起官司里——”北原抬着头，靠在椅子上，望着法庭的天花板，沉声道：“我们的最大敌人，其实是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里人们头脑里的观念。这起案件拷问着所有人一个问题：我们为了维护个人的权利，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当这种代价货真价实的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还愿不愿意履行此前对个人做出的承诺。社会对个体的忍耐，能达到怎样的极限。我们所要面临的真正敌人，就是如此。这个敌人，不是古美门，也不是赤木酒店，而是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包括你，也包括我。”


    一番云里雾里的话，绕得宫川有些迷迷糊糊。前半段的话，她大概是听明白了，大意就是说当维护个人的权利与社会的需要发生冲突时，该怎么协调。然而，后半段的话，她却没有明白，为什么这个敌人，是社会中的每一个人，以至于包括了自己。


    望着宫川抿着嘴唇，苦苦思索的样子，北原不由得也被逗乐了，只是说道，“好了，宫川。别想了，我就是随口胡诌的。这起案件其实你也挺辛苦的。”


    北原看向宫川准备的整整两大袋文件。他知道要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准备出如此多得临时应对文件，颇为不易。其中不少材料，也启发了自己。


    “这几天，你也应该没少熬夜吧。昨天平安夜，估计也没好好过。正好今天案件的庭审差不多都完了，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这话说出来，北原的嘴角倒是隐隐的抽动。额~昨天平安夜竟然和岛田一起过的。这简直就是“震惊！平安夜中两个男子竟然在办公室做这种事”。今年的这个圣诞节，实在……实在是倒霉。


    听着北原的话，宫川轻轻咬着下唇。她知道周一还有最后陈述，这几天还是依旧不能放松。但是，在圣诞节的今晚，能不能和北原一起出去吃餐饭？


    宫川看向身旁的男子，轻声问道：“北……北原？”


    “怎么了？”北原转过头来，也看向宫川。


    这对年轻男女的四目互相交汇。或许是由于经历了紧张的庭审，再有钢铁般意志的神经，也会忍不住松懈下来，又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圣诞节的氛围，也在不知不觉中感染着身处其中的人。这目光交汇的瞬间，场面忽又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宫川正要开口问今晚的安排，忽然“啪”的一声，从桌面上传来一个声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抬眼望去，书记员将庭审笔录放到了桌面上，说道：“麻烦原告律师，这边核对一下笔录。”


    “嗯。好的。”北原拿着笔录，开始一句话一句话地核对起来，准备签字。


    突如起来的打断，一时之间也让宫川有些不知所措，见到北原开始认真核对笔录的模样，宫川也不好再打扰，只能干坐在旁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北原一边看着庭审笔录，一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今晚要干什么好？要不问宫川是不是一起吃个饭吧。


    “宫川。”


    “怎么？北原。”宫川坐直了身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今晚要不要——”北原的话正说到一半，裤袋里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一通电话打来，刹那间又中断了两人即将要开始的对话。北原拿出了手机，却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正是岛田的号码。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庭审基本宣告结束以后，瑞穗银行的岛田又来了电话，仿佛将人置于一种无法停下喘息的地步。


    按下接听按钮，电话里传来岛田的声音，“北原律师。我在裁判所一楼的大厅这边。诉讼保全的裁定已经出来了。高等裁判所已经同意我们的诉讼保全。现在他们要把裁定送达给双方当事人。发给瑞穗银行的材料，我这边已经直接拿到了。我们现在立刻返回银行，去冻结赤木酒店集团的账户！”


    正如同古美门使出场外手段，将第三方资助诉讼公司给打掉。现在，也轮到北原要使出场外的手段了。


    接到岛田的电话，北原立刻起身，对宫川说道，“庭审笔录麻烦帮我核对。我现在有要紧事，要去处理。”


    北原迅速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材料，便夹着公文包，急匆匆地出门而去，脚下的步履迈得飞快，期间，还撞到不少正准备走出法庭的旁听市民。


    古美门坐在被告席上，留意到北原匆匆的身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明白为何他走得如此匆忙。随后，他望了身旁的真知子一眼，“黛，我们的庭审笔录是不是已经核对完了。”


    “嗯。”真知子点了点头。


    “走！”古美门提起自己的公文包，步出法庭。真知子抱着一大堆卷宗材料，拉着小推车，也急忙赶上，跟在他的身后。


    就在古美门和真知子走出了607号法庭之后，法庭内暗门的指示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个法官助理推门而入，他手上拿着正是刚刚高等裁判所做出的诉讼保全裁定书。他望了一下空荡荡的被告席位，愣了一下，“奇怪，方才被告的律师还在这里吗？怎么突然走了？”


    “算了，通过邮寄送达吧。”这位法官助理喃喃自语道。


    （今天共三章，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