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子的一番论述,既有着法律的精密性,又有着女人独有的一份言语柔情,在她的娓娓道来之下,仿佛青叶台公寓如同一个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小孩,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外面,站立于餐馆外面的马路上,低声下气地请求餐馆能给予一点剩菜剩饭来充饥。
若真知子是在一个剧场里作出这番论述,恐怕舞台里的观众也会心生触动,咒骂起狠心不开放道路的球场主人来。
《万古神帝》
一时之间,法庭内的目光又落在宫川身上。
“裁判长。”宫川从原告席起身站立,“方才原告代理人的论述,就所谓“必经之道”的阐述,与事实不符。事实上,青叶台公寓存在通往外界的其他道路。”
那有些清冷的声音发出,犹如清脆的摇铃声响,回荡在法庭。
邻地通行权的行使条件就在于被借路的土地必须是袋地通往外界的必经之路。
而现在,宫川骤然间提出青叶台公寓居然还有其他道路通往外界,方才还在认真盯着照片的江田法官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被告席的女律师。
宫川在桌面上撑起了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被折叠的纸。这张纸虽然是被折叠的状态,但是已经有一张a4纸那么大了。宫川将它小心翼翼地展开,铺陈,随后挂在身后的白板上。
在完全铺开了这张大纸之后,只见得它几乎把整块白板给覆盖住,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地线条,这些线条和曲线虽然密集,但却井然有序地排列,彼此之间互相首尾勾连,最终组合成了一张场所平面图,将这个场所的各处通道都显示得清楚明白。
却见平面图的右上角处,有两条线条向外细细延伸出去,被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宫川抬头说道:“裁判长。被告代理人出示的证据为青叶台公寓地下负一层平面图。此处的负一层平面图,由被告代理人在建筑规划处调取得到,相关的档案编号为c21342938h20。请裁判长注意该平面图的右上角。平面图显示,在负一层的东北方向,有一处通道,可通行至马路对面的kitty商场的地下车库。从该平面图来看,即使青叶台公寓北面、西面、东面的进出口都被封锁。但其居民仍然可以通过地下负一层通道前往对面的kitty商场的地下车库。”
“依照对法律规定的‘必经之路’的理解,所谓‘必经之路’应当是‘唯一之路’。如果球场并非是青叶台公寓通往外界的唯一之路,那就不能理解为法律上的‘必经之路’。规划平面图显示,公寓地下尚有通往外界的其他通道。因此,青叶台公寓没有对球场要求行使通行权的法律依据!”
听完宫川的话语,江田法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盯着真知子方才提交的照片,表情像是有些恼怒,仿佛是因为方才原告代理人的叙述给他造成了误导。
方才真知子的娓娓道来有打动人。
那么现在对于江田法官造成的印象就有多糟糕。
江田法官转头看向原告席的那位女律师,眼神变得有些锐利,“请原告代理人详细说明,现在涉案青叶台公寓究竟有多少条通道可以通往外界?”
真知子看着对面小白板的那张平面规划图,皓齿轻轻紧咬。没想到对方连这条通道都翻出来了。自己在这次邻地通行权官司中,最担心的也是这个点。不过,实在是没想到对方这个律师,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还去了建筑规划局调取了青叶台公寓地下车库的平面图。
不过,此处,真知子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立刻站了起来,再度从桌面的材料里,向书记员提交了一叠新的照片。
却见这张照片里显示着的是一条极其狭窄的逼仄通道,不到一人的肩膀宽度,整条幽闭的走廊里十分昏暗,顶上的灯光也只能照射周围几米的距离。墙壁上全是锈迹斑斑的铁痕,还时不时地有以下管道骤然在墙面或者地上凸出来,形成对行人的障碍。
“裁判长。”真知子拿着这张照片,说道,“方才被告代理人对平面图中通道的解读,只是根据纸面来进行判断。实际情况与平面图所呈现的状况,相差甚远。事实上,这条通道根本并非通常意义上的通道,其是这一区域地下车库施工时,供作业人员通行的一条特殊窄道。”
“当时这条北方窄道的设计初衷,并非供一般行人通行。裁判长从照片可以看到。这条通道的宽度极其狭窄,常人进入通道,必须侧着身子才能进入。路面上存在众多管道障碍物阻碍通行,同时通道本身缺乏充足的照明设备。常人进入该条通道十分危险,并不适宜用作通行。”
“且这条通道通向的kitty商场,最近也已经准备着手关闭这条通道在他们那边的出口。”
真知子略微提高声音道,“裁判长!被告代理人方才把法律规定的‘必经之路’理解为‘唯一之路’是不恰当的。所谓‘必经之路’并非指只有一条道路,而应当指在通盘考虑多种因素后,只有眼前的道路是唯一可行的道路,此便为‘必经之路’。”
“打个比方,例如在一个袋地之中,有两条道路通往外界。”真知子站在法庭中央,比划起手势,“其中一条道路十分平坦,另一条道路则需要经过悬崖,十分危险。纵然在该例之中,存在两条道路,分别是平坦之道与悬崖之道。但在综合考虑悬崖之道的危险性后,事实上平坦之道,就成为了必经的选项。”
“这在本案之中,也是如此。尽管青叶台公寓负一层也存在一条所谓通往外界的狭窄道路。但是在事实上,该条道路根本缺乏正常通行的条件,路宽过窄,管道阻碍。因此,应当认定,涉案被告高井拥有的球场属于法律规定的‘必经之道’。对方代理人把‘必经之道’解读为‘唯一之道’,进行了不当的限缩解释。”
真知子再度发起了一番凌厉的反击,此时她已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次……这次自己应该可以这个宫川律师击倒了吧。
宫川坐在原告席上,眼神不断认真地来回扫视着各种材料,丝毫未因真知子的反击而受到影响。
下一秒。
那个有些清冷的女声再度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