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盛春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坐着，翻看着今天的《钱江晚报》。


    小薇今天家里有事，下午的时候回家去了，服务员和盛春成说，其实是她男朋友，带她回去见未来的公婆。


    反正这里只有孙先生一个客人，孙先生对她们又几乎没有什么要求，就留了服务员一个人在这里，小薇半夜再回来。


    盛春成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阿辉还没有给他打电话，一个多小时之前，阿辉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湖上。


    厨师忙完了厨房的活，也过来了。他先是趴在服务台外面，和里面的服务员聊天，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进去了里面，和服务员一起坐着，两个人说着悄悄话。从盛春成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黑一黄，两颗并拢的头顶。


    两个人窃窃私语一阵，厨师就抬起头，像长颈鹿一样努力伸长脖子，把脑袋从柜台里露出来，朝盛春成这边看。


    正好碰到盛春成的目光，厨师像被烫到一般，嗖地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盛春成心里觉得好笑，也有心捉弄他们一下。他弯下腰，半蹲着身子，悄悄地潜行到服务台前面，然后突然站起身，手在服务台上“啪”地勐拍一下，里面的两个人都被吓一大跳，一个惊季，服务员尖叫了起来，接着骂：


    “要死啊！”


    盛春成诓他们，笑道：“什么要死，我在这里蹲很长时间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都听到了。”


    服务员的脸刷地红了起来，厨师也神情忸怩。


    盛春成手伸进去，和他们说：“拿来。”


    里面的两个人互相看看，不知道他要什么，厨师问：“干嘛，你要敲诈啊？”


    盛春成大笑，他说：“把电瓶灯给我，我去看鱼，也好过在这里看你们偷情。”


    “滚！”服务员骂了一声。


    厨师赶紧从柜台底下，把电瓶灯拿出来递给盛春成，和他说“快去，快去，说不定能看到美人鱼。”他心里当然是巴不得盛春成赶快走。


    盛春成手指在柜台上笃了两下，和他们说：“看着监控，别只顾卿卿我我，连小偷进来都不知道。”


    说完，他提着电瓶灯走了出去。


    盛春成朝亭子那边走去，他把电瓶灯提在手里，并没有打开，这一路也不需要，从这里一直到亭子，路边都有庭院灯亮着。盛春成带着电瓶灯，是想到亭子里的时候，打开，给阿辉当信号灯用，让他在湖上，老远就可以看到这个地方。


    盛春成快走到亭子的时候，看到亭子里的那张椅子上，已经坐着一个人，不用说，就是孙先生。


    盛春成咯吱咯吱地走近，这一次，孙先生回过头，看着盛春成问：


    “船快到了吗？”


    盛春成说：“还没打我电话，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是阿辉，盛春成赶紧接了起来。


    阿辉在电话里叫着：“盛油条，我快到了，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盛春成赶紧把手里的电瓶灯打开，举起来，在空中画着圈，问：“看到没有，我在和你打招呼。”


    “看到了，看到了，你在画蛋蛋。”阿辉叫着，盛春成笑了起来，孙先生听到了，也笑了笑。


    盛春成用电瓶灯在湖面上搜寻着，很快就照到了一条小船，在朝他们这边过来，船上一个人影，正奋勇地划着浆。


    船越靠越近，盛春成终于可以看清阿辉了，感觉有些意外，记忆中的阿辉，并不胖，而眼前这个划船的，却是一个胖子，不过，眉宇之间，依稀还能看出当年阿辉的影子。


    水面离平台半米多高，阿辉划近，从下往上看着盛春成，骂道：“你怎么还是像一根油条？”


    盛春成回骂：“谁像你，把自己养成了一头猪。”


    阿辉大笑：“来来，接着。”


    说着就从船舱里，甩上来一根绳子，盛春成接住，绑在了亭子的毛竹立柱上。


    盛春成伸出手，想把阿辉拉上来，阿辉说：“不是要夜游千岛湖吗，你们下来啊。”


    盛春成扭头看看孙先生，孙先生微微摇了摇头。


    盛春成说：“你先上来再说。”


    阿辉左手撑在平台的边沿上，右手握住了盛春成的手，盛春成往后一用力，把他拉了上来。


    盛春成替他们两个互相做了介绍，阿辉问孙先生想去哪里，他说，湖面上黑咕隆冬的，什么也看不到，大坝那里还有点看头，灯火通明。要么去毛竹源，那里也还有点热闹。


    孙先生看了看下面的船，问阿辉：“这船是你的？”


    阿辉说，是我家里的。


    “现在要是造这样一条新船，大概要多少钱？”孙先生问。


    阿辉说，便宜，都是木头的，现在木料也便宜，主要是人工，五六千块钱，应该可以拿下。


    “把这船卖给我怎么样？”


    孙先生突然说，阿辉愣了一下，看着盛春成，盛春成也愣住了，他也以为孙先生找船，只是为了坐坐，没想到他是要买船。就是买船，也不该到这里买啊，一条破船，他走的时候，还要专门找车子来运走？运费都可以赶上造船的钱了，他不如回去新做一条。


    “你没说是要买船啊。”阿辉看着盛春成，有些埋怨地说。


    盛春成看了看孙先生，孙先生说：“对不起，是我没和小盛说，要买船的事，我也是前面才想到的。这样，我给你三万，你把这船卖给我，如何？”


    “多少？”阿辉吃了一惊，“你说多少？”


    “三万，可以吗？”孙先生说。


    阿辉看着盛春成，一副你怎么带来一个骗子的表情。盛春成也有点懵了，心想，这是什么操作，想划船就要买下一条船，还是花这样的高价，三万买一条这种破船？三万都可以新造五六条这样的船了。


    盛春成不知道孙先生这是有钱任性，还是在逗他们玩。


    孙先生弯腰把椅子上的毯子掀了掀，还真的从下面拿出三刀人民币，和阿辉说：


    “怎么样？你要是同意，我们就当场成交。”


    阿辉完全懵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他看看盛春成。盛春成这时也看出来了，孙先生要买船，是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他和阿辉说：“想卖就卖吧。”


    阿辉凑过来，用淳安话问他：“你是从哪里带来这一头瘟猪给我杀？”


    盛春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阿辉咧开嘴笑了起来，和孙先生说：“成交成交，我拿了钱，你可不要后悔。”


    孙先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