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盛春成问。


    “现在有不少企业都是这样的，资产规模做得很大，企业看上去很气派，但实际只是鱼饵，在钓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的钱，拿了钱不是投到企业，而是去炒股炒房地产，还有去做高利贷的。


    “这家企业，我看一下啊，在九家银行有贷款，还不包括没进征信系统的信用社、小额贷款公司和租赁公司，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行过企业债什么，更不知道，民间借贷有没有，反正是一家不正常的企业。”


    孙红和盛春成说，盛春成不明白了，问：


    “就因为贷款的银行多，就不正常？”


    “这是一方面。好的企业，每家银行都当宝，重点培养，你需要钱，我就会给你。银行和银行之间的贷款条件都大同小异，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家银行？肯定是在广撒网，缺钱缺得厉害，到处找关系贷款，企业老板要是天天在和银行打交道，还会有时间和精力管好企业？


    “还有，我看了一下，他在好几家银行的贷款连续了好几年，但贷款金额是一样的，说明这都是在转贷，没有新增。银行贷款，如果是优质客户，是可以放大的，你今年贷三千万，企业效益不错，我银行会根据你的需要，给你扩大到五千万。


    “企业的规模在扩大，效益一直好，会在你的往来流水里反应出来，银行会一直给你增加贷款。同一家企业，我们从几百万增加到现在几个亿的也有，大家抢这样的企业都抢不到，你又何必去跑那么多银行？”


    孙红说，盛春成点点头，他有点明白了，看似很复杂的事情，被孙红一分析，他这个外行也懂了。


    孙红把这家企业的报表调出来看看，看到一半就不看了，她说：“这报表假的可以，也不知道温州分行的贷审会，怎么会通过的。”


    “给银行的报表还有假的？”盛春成问。


    “应该说，贷款企业给银行的报表，基本都是假的，一点参考的价值都没有。我们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它有水分，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表面文章做得好，能过贷审会就可以。没有银行放贷，是看报表情况放的，对我们来说，这样的报表还有好处。”


    孙红笑着和盛春成说。


    “假的还有好处？”盛春成不解了。


    “那当然，报表是企业提供的，在贷款合同里，有保证提供的资料真实可靠的条款。现在我们做银行的，都是惊弓之鸟，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发现某家企业不对劲，我就会千方百计提前收贷，抢在别人还没下手之前，迅速下手。


    “我收贷的时候，企业来找我，哪怕是去法院起诉，说我违反贷款合同提前收贷。到那个时候，我把你报表拿出来，说你提供虚假资料骗贷，你说谁会赢？骗贷是可以追究刑事责任的，我要是贷款收不上来，还可以用这条来压你。”


    “真是阴险！”盛春成脱口而出。


    孙红笑道：“没办法，我们也是被逼出来的，现在什么都不可信，没点招数，我还怎么生存？你知道，我们放贷，最可靠的担保措施是什么？”


    “资产抵押。”盛春成说。


    “嗯嗯，这个算是，但并不可靠，资产抵押要靠评估报告，但现在评估公司都不靠谱，怎么办？评估公司互相之间，也是有竞争的，你满足不了企业的要求，企业就不找你评估，去找其他人，你评估费就收不到。现在的评估报告，没有把资产价值放大的，我还没看到过。


    “这部分资产，真的到走司法程序，实际能够百分之百追回损失的，并不多。我们做贷款时间久的，就知道，最可靠的，还是企业的老板。所以我们做贷款，一定要和老板本人打交道，还不是一次，还要通过其他的渠道，去了解他的为人，老板靠谱了，才能降低贷款风险。”


    孙红手指指了指屏幕，和盛春成说：“这种企业，不知深浅的话，让你朋友还是算了吧，少去碰，说不定都是雷，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大的经济环境下，随时会爆。”


    “为什么？”盛春成问。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孙红说。


    “我不懂啊，满脑子都是为什么。”盛春成说。


    孙红笑笑：“都说温州人会赚钱，但其实，温州人的赚钱方法，在很低的层级，无非就是各种炒，而且喜欢一窝蜂。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们拿了贷款，肯定是去炒房，前几年房价年年涨的时候，还可以，赚到的钱还能覆盖资金成本，要是这两年，难。


    “房价没怎么涨，卖又难卖，那头要还按揭款，这头要承担银行的贷款利息，就没有一分钱是没有成本的，时间短还可以，只要时间一长，肯定撑不住，就挂掉了，明白没有？”


    盛春成说：“明白了，没有为什么了。”


    盛春成要告辞，孙红问，就这么走了啊？


    盛春成说：“那还要干嘛？”


    孙红笑道：“你难得来，就不多坐一会，谈谈情说说爱什么的？”


    盛春成大笑，他说：“你前面不是还说，你们这里不欢迎家属吗？你就不怕，你们行长进来看到？”


    “不怕，他去总行了，正为自己将要的高升，去拜码头呢。”孙红说。


    盛春成眼睛一亮，叫道：“你们行长要高升了？这么说你也快了？”


    孙红笑笑，有些得意，又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张狂，她说：“但愿吧，但愿你下次来，不是到这个办公室，而是去隔壁。”


    盛春成说：“那不管，先祝贺你再说。”


    “好吧，谢谢，到时请你们吃饭。”孙红说。


    盛春成从孙红办公室出来，朝边上看看，又走了回去，孙红抬起头看着他，问：


    “还有事？”


    盛春成说：“我刚刚看了，隔壁是会议室啊，你让我下次来，去会议室找你？”


    孙红忍不住大笑，骂道：“左边，猪！”


    盛春成“哦哦”着退了出去，他看看孙红左边的办公室，门关着，门上也没有牌子，这才知道，原来这间，才是他们行长的办公室。


    走出银行大门，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盛春成叹了口气。


    现在，他的心里，真的是前面和孙红说的那样，一个问号也没有了。他觉得渣男的所有举动都解释得通了，什么富二代啊，原来只是一个假货，怪不得要这么处心积虑，他给雪儿挖的，不仅是个坑，还是火坑，真够阴险的。


    幸好，雪儿现在已经和他彻底拜拜了，要不然，不知道还会吃多大的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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