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成和雪儿说:“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不就是米雪和凝香离开了,她们本来就是你培养起来的,你再培养一个就可以。”
“不一样了。”雪儿摇了摇头,“我还能上直播间的时候,我可以带她们,现在,我连自己都上不了直播间了,还怎么带人?而且,我们的网店也被封了,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那又怎样?”盛春成说,“你的经验还在,你知道怎么才能做好一个好主播,知道怎么引流。我对你们这行,不是很懂,但是你懂啊,你才是专家,还是实战型的,哪怕你不能上直播间了,这些东西并没有消失。
“现在就是再难,有你刚到杭城读大学,去四季青批发服装,拿去学校卖难吗?”
雪儿看着盛春成,不作声,过了一会,雪儿说:
“很多人走过的路,别人不知道,别人能看到的,只是他们看到的,看不到的,他们不仅看不到,可能连想都想不到。这里面的辛苦,只有走的人自己知道。而且,走的时候,他也是不知道的,只是每天咬着牙坚持着,就这么一点点地撑过来的。
“要是他知道,他选择的路会有这么苦,可能还没开始就丧失了勇气,不会去走。回过头的时候也一样,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就这么走过来了,让我再走一次,说实话,我没有这个勇气和毅力,我可能回会选择逃避。”
“选择逃避,那是因为还可以选择,要是被逼到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呢?”
盛春成问,同时心里也在想着,要是把自己重新放回到学校里,放回到自己接到春妮电话的那个时候,自己能怎么办?放下电话,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在学校里待着?还是转身逃走,逃到别人找他不到的地方去打工,换一个地方生活?
盛春成觉得,自己没有选择,重新回到那一刻,自己放下电话,也仍然要匆匆忙忙往家赶。就算是今天,他已经经历过那一个时期,知道自己回去,面对的会是什么,他还是没有选择,只能回去。
雪儿再一次看着盛春成,盛春成也看着雪儿,雪儿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说:
“好吧,你说的对,我本来就是一个穷光蛋,大不了把公司都亏掉,把所有一切都亏掉,重新变成一个穷光蛋,也没有什么。乐观一点,我还可以靠脸吃饭,对吧?”
雪儿说着笑了起来,盛春成也笑了,他说对,要追你的富二代,还大把在。
“还没到那个地步,我还没到要靠他们活着的地步,对吧?”雪儿问。
盛春成说对,我相信你。
“盛春成,谢谢你!”雪儿说。
“我有什么好谢的。”
“要谢。”雪儿说,“我知道那天你就来敲门了,我就在这里,听到了,但是我站不起来,那么多找上门来的人里,我知道只有你是真正关心我,担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朋友一样的。”
“我朋友?”
“对啊,你朋友,我看到过那些照片,在江边的,你的焦急就写在你的脸上,当时我看着,哭得稀里哗啦,想想看,一个盲人,在寻找他不见了的朋友,找了一夜,我要是你那个朋友,我就不会不见的。对了,我要是不见,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焦急地寻找我?”
雪儿问,盛春成点点头,他说我会,我会一直找到找到你为止。
“我信。我也不会消失不见的,你说的对,有什么大不了的,最难的时候,只要把自己不当人就可以。我那个时候,就从来不把自己当女孩子,那么大的包扛着就去挤公交车,我要赶回学校,要赶着去点名,哪里管得了其他的。”
雪儿说着笑了起来:“那个狼狈的样子,我自己想想都好笑,要是有人那时拍下我的照片,现在发到网上,可以加一句话。”
“什么话?”盛春成问。
“‘雪儿最想花重金买回的照片。’”雪儿说,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两个人一起下楼,雪儿的车就停在楼下,她上车,说要回去洗个澡,把大脑净空,好好睡一觉,明天开始,要重新创业。
“我还是要钻到钱眼里。”雪儿和盛春成说,“我发现钻到钱眼里,比在外面安全多了。”
雪儿说着,和盛春成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盛春成走到直播基地的广场上,他想到了,就在花坛上坐了下来。
冬天深夜的直播基地广场,空无一人,连广场上的灯也被关了大半,光线昏暗。
风吹在脸上很冷,像是要把皮冻住,又像是要把皮揭去。风从领口灌进去,像是对他的整个身体,开始制冷。盛春成把衣服领子叠在一起,用下巴压住,双手紧了紧衣服,在胸前抱拢。
他坐在那里,眼睛朝四周看着,等到广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一家接着一家公司下班,接着,人又渐渐少了去,盛春成还是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第二天起来,还不到九点,盛春成又去了直播基地的广场,他戴上了好久没戴的墨镜,打开了盲人手杖坐在那里。
路过的人都看看他,又看看天,今天是个要下雪前的阴天,外面这么冷,这个盲人坐在这里干什么?晒他看不到的太阳?那也应该感觉得到啊。
一些好奇心特重的人,特意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还有两个女孩子边看边议论,一个说,是凋塑吧?还有一个说好像不是,你看看这衣服,哪里有做得这么像的。
说是的那个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盛春成突然开口:
“你看到过凋塑,还冒热气的?”
两个女孩被吓了一跳,往后一缩,然后乱笑着走开去,边走边回头。
“盛大哥!”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声,盛春成扭头看看,他看到八月正朝他走来,盛春成长长地吁了口气,他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
“盛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八月问。
盛春成摘下眼镜,和八月说:
“我在等你啊,八月。”
八月睁大了眼睛:“你……”
“我的眼睛治好了,能看到了,我打扮成这样坐在这里,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盛春成笑着和八月说,“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好看。”
八月嘻嘻笑着,她走到盛春成的面前,脑袋朝左边歪歪,又朝右边歪歪,上下打量着盛春成,问:“你真的能看到了?”
“真的,你不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盛春成说。
八月咯咯笑了起来。
“真好!”八月说,“我是说太棒了,盛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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