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进入这家在华尔街知名的西餐厅，来到指定房间。


    只见除了一名漂亮的美国女子外，还有一位看上去年纪在四五十岁的男子，以及与他在伦敦，早就见过面的周明华先生。


    “苏先生……”


    看见苏越进来，周明华抢先站起来打招呼，顺便向旁边的沃克和罗伊，介绍苏越：“两位领导，这位就是在伦敦，开启‘次贷危机’序幕，让各系华尔街资本，损失惨重的‘添越资本’苏先生。”


    “久仰苏先生的大名。”沃克仔细打量到来的苏越，“只是没想到苏先生如此年轻。”


    他说的是稍显生涩的中文，让苏越微微惊讶了一下。


    “苏先生，欢迎你的到来。”罗伊站起来与苏越握手，“我们在伦敦的合作，很愉快，希望未来，我们会有更好的合作。”


    苏越不置可否，微笑地握住罗伊的手：“真没想到，罗伊小姐这么漂亮。”


    “能得苏先生一句夸奖，真不容易。”罗伊微笑地请苏越坐下，继续说道，“苏先生来到华尔街的消息，若是被华尔街日报和金融时报知道，恐怕会引起金融市场不小的骚动呢，许多人……都对您很关注。”


    “他们关注的不是我，而是他们的钱袋子。”苏越微笑地回答。


    听见苏越这话，三人尽都大笑，随后沃克主动问道：“苏先生不远万里，亲赴华尔街坐镇投资，应是有比较大的投资计划和目标吧？”


    “对我们‘添越资本’集团而言，华尔街分公司的成立很重要，这里是世界经济、金融中心，我希望我的公司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所以我过来督导一下。”苏越说道，“至于沃克先生所说的比较大的投资计划和目标，我们公司所进行的每一笔投资，都很认真，所涉及标的，也都不小，比较大的投资计划和目标，在集团内部，时时都有制定和发生。”


    “苏先生说话，真是滴水不漏。”沃克呵呵笑道。


    苏越微笑道：“我是一个很实诚的人，说的，也都是实话，沃克先生不愿意信，我也没有办法。”


    “我很愿意相信，可惜……”


    沃克话锋一转，说道：“你们今天在股市上弄出的动静不小啊，而且……帕特里克，应是苏先生你们‘添越资本’集团的人吧？他在华尔街各投资银行机构间，大手笔地卖空房地美、房利美、雷曼兄弟等发行的次级贷款转换债券，同时又大手笔地买进cds交易合约，与各投资银行对赌。”


    “这位帕特里克先生，出手间，成交的合约价值，可都是亿级美元以上。”


    “如此大规模的线下投资，肯定有苏先生的首肯吧？”


    苏越面色不变，微笑地看着沃克：“沃克先生的消息很灵通嘛，你说得没错，帕特里克先生，确实是我们‘添越资本’集团的员工，但关于次级贷款转换债券的卖空，以及买进cds交易合约，这为什么就不能是帕特里克先生自己的投资决定呢？他是我们集团‘南非分公司’的总经理，在集团目标转进华尔街之后，他有这个资金权限。”


    “一个分公司总经理，投资自由权限能到达这个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沃克根本不相信苏越的话，感慨了一句。


    “苏先生，据我们观察，今天除了线下投资银行间，你们大笔卖空次级贷款转换债券，承接大量cds交易协议以外，在股市，在线上债券期货主力合约市场，你们亦有大量资金跟进。”罗伊接话，“715债券期货主力合约上，突然激增了数万手的卖空单子，苏先生别说这跟你们也没有关系。”


    “我观察过这笔资金的卖空动作，跟苏先生你在伦敦时的操作手法。”


    “可谓如出一辙。”


    “其实……我们今天请苏先生来，并不是想拆穿苏先生在金融市场上的布局，我们只是想知道苏先生卖空市场的理由。”


    “目前市场上，看空、看多的投资者，都数不胜数。”


    “美联储连续两次特别降息之后，已经释放了充足流动性，再加上对于次级贷款业务的进一步风险管控，目前的市场观点，普遍认为‘次贷危机’已经被锁死在金融领域内，没有进一步扩张的可能。”


    “尽管目前参与次级贷款业务较深的公司，状况并不怎么好。”


    “但如果‘次贷风险’可控的话，那这里，就是触底反转的位置，不但不是做空良机，反而是做多的绝佳入场机会。”


    “从过去的市场历史来看，这半年时间，市场在‘次贷危机’的影响下，已经跌了不少。”


    “释放了很多的风险。”


    “英国北岩银行倒塌，开启‘次贷危机’，我们国家，贝尔斯登这家曾经的华尔街五大投行之一，在‘次贷风暴’下，也落下帷幕，在美联储帮助下，被摩根收购，化解了贝尔斯登次级贷款业务向整个金融系统、以及实体蔓延的可能。”


    “如今的英国，如今的伦敦，已经从北岩银行倒塌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始于北岩银行，止于贝尔斯登，‘次贷危机’对整个全球金融体系造成的影响，止于此的可能性，是完全有的。”


    “苏先生在市场已经创下巨大跌幅的情况下，继续大规模做空。”


    “对于这样的投资策略，我们心里有不少疑惑。”


    苏越笑看着罗伊，说道：“罗伊小姐分析得没错，目前的次级贷款市场，确实正在经历最严格的管控，但是已然发生的，是不能改变的。”


    “美联储的动作，对于市场的调节作用，有着巨大的滞后性。”


    “对于深度参与次级贷款业务的公司，他们的危机爆发，与市场，也有巨大的滞后性。”


    “整个美国金融市场，由次级贷款以及房屋抵押贷款衍生出来的业务以及杠杆资金，是相当庞大的。”


    “美联储从根子上，掐住了风险端。”


    “然而，对于这些衍生业务和杠杆资金，并未来得及处理。”


    “更何况，在危机时候，掐住次级贷款市场和房屋抵押贷款市场，只会使这两个市场进一步丧失流动性。”


    “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和投资机构，纷纷逃离这两个市场业务。”


    “机构和投资者的避险远离，会进一步导致房价下跌，以及次级贷款所涉及到的企业，经营越发困难。”


    “而两个市场业务情况的进一步恶化。”


    “自然会传导到衍生业务和杠杆资金上，使这部分衍生业务和杠杆资金，陷入巨幅亏损，从而拖垮其它传统业务。”


    “靠着简单的降息和市场管控，就想解决在美已经尾大不掉的‘次贷危机’。”


    “我觉得，并不太现实。”


    “其实，这个时候，不管什么样的手段，都无法压制‘次贷危机’的进一步深化和爆发了，投资银行巨头贝尔斯登的垮塌，也许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周明华脸色凝重，接话道，“如果金融机构大规模倒闭，将会发生极为严重的信用危机。”


    “信用危机一旦发生，整个金融市场的价值体系，都会发生改变。”


    “那将是一场飓风一样的金融危机，就算重现1929全球大萧条，也不是不可能啊！”


    苏越点了点头，说道：“大家吃着经济发展下，房价不断上涨的红利，将杠杆撑得太大了，通过次级贷款和房屋抵押贷款衍生出的各种杠杆业务，层出不穷，资产证券化这一记妙招，在无限制的扩张中，成了经济致命的毒药。”


    “当房价迅猛下跌，次级贷款违约率，整体不断上升。”


    “庞大的杠杆业务下，全面性金融危机的引线，就已经被点燃，政府和金融监管机构，不拿出对付1929经济大萧条时的毅力，是没办法掐灭这条引线的。”


    “而从目前来看，各国政府和金融监管机构，明显低估了风险，这条引线，也已经燃到尽头了。”


    “危机传导，巨大的杠杆业务，也到了被彻底引爆之时。”


    “依照苏先生所说，这危机，只能爆发，没办法缓解了？”沃克想了想，问道。


    苏越微笑地回道：“除非把这部分巨大的杠杆业务风险，通过政府真金白银的托市，全面转嫁到政府身上，但是这种办法……一旦政府有一个点没托住，那整个国家政体，也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我想，不管是政府机构还是国家央行，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自然也不会选择这么做。”


    “目前华尔街四大投行，摩根、高通债务情况，相对还在合理区间，美林和雷曼兄弟什么状况，负债多少，参与抵押贷款及其衍生业务到什么程度，我想沃克先生和罗伊小姐，心中应该都有数。”


    “巨头尚如此，全美其它的中小型金融机构和投资银行、投资公司。”


    “债务表上，该是怎么一副惨状？”


    “你们集团控股下的纽约银行，参与cdo、cds交易，也不少吧？承接的次级贷款业务、房屋抵押贷款业务，所涉抵押贷款转换证券，也都相对深入吧？如果信用风险发生，这部分业务出问题。”


    “你们银行，需要多少增量资金去救？”


    “如果不救，这部分业务，全面亏损、减值，会不会拖垮整个经营系统其它业务？”


    “全美在这些业务上涉入超过纽约银行的金融机构，可谓数不胜数，在次级贷款和房屋抵押贷款已经出现问题，房价还在持续不断暴跌，且未来预期不会好转，依旧悲观的情况下，拿什么去拯救这些已处风险之中的杠杆业务？”


    “苏先生的分析，真是鞭辟入里。”周明华理清了其中风险推进的路子和逻辑，内心大震，忍不住赞道。


    罗伊沉默了一阵，也说道：‘苏先生虽然人在华国，但对于我国金融市场的了解，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确实……仔细想想，在根源问题，也就是次级贷款市场和房屋抵押贷款市场衰退、减值、资本疯狂撤离的情况没有有效缓解前，谈危机过去，市场触底反转，显得着实太天真了一些。’


    “苏先生今天这些话，算是解决了我心里许多疑惑。”沃克说道，“我现在开始认同苏先生做空市场的投资策略了，我们以前有过良好的合作基础，不如这一次……大家再敞开心扉，继续合作？”


    “可以！”苏越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沃克问。


    苏越微笑地回答：“那就是你们投入的资金，赚取的两成利润，当归属于我们‘添越资本’集团。”


    “呃……”


    沃克没想到苏越敢如此明着狮子大开口，愣了愣，才回过神，说道：“苏先生，你这要的太多了，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参与市场做空的动机，甚至也知道了你所参与的部分标的，就算不合作，我们也有跟风投机的机会。”


    “我想与苏先生合作，只是想加强两方交流，在关键时刻，能够协同。”


    “你开口就要两成利润，实在是……没办法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将合作谈判，继续进行下去啊！”


    苏越微笑道：“我要的，并不多。”


    “你们确实可以跟风投机，但市场在关键时刻的波动和变化，以及我们在投资标的上的改变策略，你们依旧全然不知。”


    “我要两成利润，你跟我们合作，所能赚取的，可远远不止我要的这两成。”


    “再者，我要的是利润，并不是你们的投资本金，如果你们没能在市场中赚到钱，那咱们的合作，自然是免费的。”


    “心里有着犹豫，仅凭着听我一席话，就转变过来的宏观投资策略。”


    “就想在市场中谋取暴利，我觉得是很不现实的。”


    “市场动向，千变万化，并非静态，我们今天可以进场、明天也可出场，你们能监控到我一次，不会监控到我第二次。”


    “沃克先生主动寻求我合作，那就需得有足够的诚心。”


    苏越微笑着继续说道：“我今天能来，是看在咱们两家上次良好合作的基础上，沃克先生若觉得我的要价太高，大可止住合作的话题，未来金融交易市场上，无论对手，还是盟友，都各凭本事就行。”


    上一次，在伦敦，答应与纽银美隆全面合作，而没收取任何利益。


    那是因为当时他需要造势，引爆北岩银行危机，而且当时‘添越资本’体量还小，资金不足以撬动市场，需要纽银美隆的资金帮忙。


    但现在，则完全没有必要考虑这些，自然就不会任由纽银美隆占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