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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藏古不富

    京城收藏界那位尽人皆知的马老师曾经在做节目的时候这样说过。


    “如果每一个人都可以重新活过一次的话,那么肯定都是人生赢家。”


    他的意思,其实是说历史的特殊性曾经造成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历史大底。


    在改革开放初期,我们确实有很多东西,其价值是被长期低估的。


    那么如果有谁可以从新活一次的话,只需要适时买点那些被低估的东西,就很容易变成大富翁,过一辈子不用再为钱发愁的舒坦日子。


    这番话说得没错,但也不全对。


    确实,灵魂穿越到八十年代的宁卫民,首先就感觉到这个年代真是处处都是漏儿。


    而且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漏儿。


    别的先甭说,光买入生肖邮票这一项,就够他实现财务自由的了。


    要再算上被他纳入囊中的那些近代字画,那已经足够让他三十年之后登上福布斯,问鼎“世界首富”宝座的了。


    这还不包括他随后继续买入的印石、瓷器,还有那些诸多杂项的玩意呢。


    如果再考虑到到随后而来的金融地产、网络科技时代所带来的数之不尽的获利机会……


    这就是当年解决邻里隔阂的最佳契机。


    像1980年10月1日,扇儿胡同的2号院,边家办的这场婚礼就是如此。


    作为邻居,罗家、米家和康术德、宁卫民不但都送了礼。


    而且是打从国庆节前头几天,便帮着边家张罗忙乎起来了。


    大家是各展其能啊。


    比如说罗家,刚得的大孙子可还没出月科呢。


    这年头产假又少,按规定最多才给产妇十五天。


    本身这一家子为了这大孙子和大儿媳妇的身子骨儿忙得不亦乐乎。


    可考虑到边家亲戚少,边大妈的为难处。


    罗家大儿媳妇还是痛快应承下来,替边家当这个“娶亲太太”。


    区里糕点厂上班的罗师傅更是带着大儿子一起动手,借用厂里的烘炉,烤制出了五十斤“龙凤喜饼”。


    作为贺礼送给边家。


    这可给边家全家喜坏了,因为既添了喜兴,也实用啊。


    作为回礼馈赠亲友再合适不过了。


    边大爷受了礼物直说,“哎哟,真是辛苦您喽。这可是市面上已经找不着的东西了,没想到孩子能有这个福气。有您这正明斋的手艺给戳着,那不但体面、提气、喜兴,也是京城独一份啊。承您的盛情,我替俩孩子多谢您了。”


    罗师傅则哈哈一笑,“您别跟我客气啊。不说咱们这么多年了,应当应份。就按老话说,货卖识家。这年头,也就您还看得上我点手艺啦。您兹要满意,我做着着就高兴。说实话,老不做这东西了,也是难得过回瘾哪。”


    米家也一样,米婶儿不但帮着边大妈给边建军两口子缝了四铺四盖。


    还利用副食店上班的优势,帮着边家用最实惠的价钱张罗了一系列的鸡鸭鱼肉米面糖油。


    光猪肉就给弄了半扇子来,暂时这些东西还都能存在副食店的冰库里,那才真是省了大事儿呢。


    而宁卫民也做了一个小小的牺牲,把自家的小厨房腾了出来。


    他和康术德这两天就不动火了,这房就专门给边家专门存放瓜果蔬菜各类杂物了。


    开席那天,这小房也可当做专门沏茶倒水的茶房摊儿来用。


    至于至关重要的厨师,则是康术德出面请的老朋友,在门框胡同的“瑞宾楼”干了多半辈子的刘师傅。


    这位刘师傅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不但已经退休,而且派头可真不小。


    结婚前一天,刘师傅带着俩徒弟来做准备工作,老京城人管这叫“落定”。


    他那俩徒弟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一个挑着两个木箱子,另一个背着个大包袱。


    老头儿前面大摇大摆走了,俩徒弟老实头一样,亦步亦趋后头跟着。


    到了这儿,打开这些东西再一看。


    箱子里面不但装着做饭用的锅,还有碗、盘、勺等餐具,全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家伙。


    包袱里则是刀具,就更讲究了。


    一把切菜刀,一把羊脸子刀,一把小刀。


    羊脸子是斜的,剔肉使的。


    小刀就是切菜什么,切佐料使的。


    此外还有一个铁勺子,一个笊篱,把儿都长,还都是枣木把儿的。


    枣木把儿硬啊,经烧,扛火,而且因为岁月的浸染,已经油亮油亮的,红的就像烧着的火。


    就这些家什,一看就透着专业。


    随后,就由这两个徒弟开始在院里砌炉灶、备菜等。


    一位年轻的师傅砌灶非常麻利,不一会便在院中砌成两座炉灶。


    备菜的师傅也非常利索,开始了准备工作,切肉,剁馅儿。


    然后俩人一个收拾鱼和鸡鸭,另一个就起架油锅,炸丸子。


    什么样的丸子过油到七成,什么样的丸子过油到五成,到六成,有的三成熟就得起灶,过油的成熟都不一样。


    偏偏整个过程里,这位刘师傅任何活儿他都不沾手,只是和康术德一起坐在边家喝茶抽烟。


    然后跟主家儿一起看看厨房里的东西,合计做什么样的席面儿。


    连看都没去看院儿里忙得一脑门子汗的俩徒弟。


    等走的时候,边家老两口还是恭恭敬敬给刘师傅送了出来。


    跟着转身又一个劲儿的跟康术德作揖道谢。


    就这景儿,看得院里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直犯谜症。


    谁都不知道这老头子有多大的能耐,值得边家老两口这么点头哈腰的。


    就连宁卫民和边建功,他们俩凑一起时,也都小声议论呢。


    “至于的嘛,瑞宾楼的厨师?再牛,他也不就一做褡裢火烧的嘛,怎么看着都赶上皇上的厨子了?”


    “是啊,这位这到底是有多大本事,才能有这个做派啊?我就不信,他能把肘子做出龙肉味儿来?那俩徒弟还真这么伺候他。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意识怎么还这么强啊……”


    冷不防罗师傅听见了,一人儿赏了一个脑瓢儿,跟着就挤兑他们俩。


    “你们俩懂个屁,也忒不知道好歹了。甭说其他,先瞅瞅外头的行市,现在回来的知青们可都扎堆儿结婚呢,本来厨师就不好请啦。像这么再行的好厨师就更能难找。人家刘师傅可都退休啦,要不是看你们康大爷面上,人家才不出山呢。”


    “再者说了,这褡裢火烧怎么了?别瞧不起,那是一般的吃食吗?那是口子厨独有的吃食。满京城你找去,只有瑞宾楼一家会这手,为什么?就因为这瑞宾楼是打破了千百年口子厨不开菜馆的规矩,开饭馆子的独一家。”


    “什么是口子厨?又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俩,那是咱京城只跑大棚做宴席,专门忙和红白喜事的厨师。自打解放以后,城里讲究移风易俗,红白事简办,就没有口子厨的容身之处了。所以如今也就这瑞宾楼一脉,才挑得起这红白喜事的真正大梁来。也就是这刘师傅,才知道席面怎么编排。”


    边建功还有点不服气。


    “罗师傅您这话我就不明白啦。啊,合着其他饭馆儿的厨师不是厨师。还非得这一脉才行。那他们怎么不干脆去人民大会堂做国宴啊?我就不信,他们真觉悟那么高,不上朝堂,非心甘情愿为人民服务?”


    “嘿,你小子,诚心抬杠啊?”


    罗师傅一龇牙,开始教训。


    “你还甭说,其他饭馆里的厨子或许是有做菜水平比这位刘师傅高的,这我承认。可办民间宴席可和国宴不一样啊。办得了国宴的真办不了这婚宴。为什么啊?差钱上了。”


    “国家宴席水平高啊,物资都是专供的,什么时候听说过缺材料的。但刘师傅的本事就在这儿了。我过去就领教过一次口子厨的本事,十二道菜,这十二道菜什么都没有,除了猪肉就是白菜,一道菜是一个味儿。这国宴的厨子行吗?”


    “最关键的,也是口子厨最得人心的地方。那就是重信义,能替主顾着想、周全,从不亏人。不但他们做出的菜善用材料,总比原定丰盛实惠,绝不会偷工减料。对于经济不宽裕的人家,还能按事先讲好的价钱酌情而定,想办法周全主顾脸面,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像口子厨接活儿在商谈的时候,必须当面讲妥席面样式,到底有鱼虾海参一档,还是鸡鸭鱼一档,又或是米粉肉、狮子头、红焖肘子之类。尤其必须说明是为得吃、好看,还是省钱,以决定具体做法。”


    “常见的席面有“八大碗一海”、“八大碗两海”、“八大海一锅子”、“花九件”、“四到底”之类。但再俭也就是以肉炒菜为主了,总得有道肉丸子吧。”


    “可要碰上连这个钱也出不起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打个比方来说,一桌十人,每个人只有馆子里吃盘炒饼的或是碗牛肉面的钱。还能办包席吗?这种情况下往往主家自己都脸红,不好意思出口。


    “我还告诉你们,只要人头够多,你说出个具体钱数来。口子厨就应,而且还能把这样的席面办得漂漂亮亮。要么是四大盘肉炒菜、两碗烩菜,一大盆汤、米饭、馒头和花卷。要么就是四大盘肉炒菜,一碗肉丁炸酱、一碗肉片鸡蛋打卤,过水儿面条管够。”


    “说白了,人家口子厨挣得钱,全凭手艺,从不浪费原材料上省。办事原则永远都是谁也甭亏了谁,您好我好大家好,好借此拉住回头客。就为此,京城普通人家办红白事儿绝不找馆子,而专找口子。换成饭馆的厨子,你们说行啊……”


    就这一席话,把宁卫民和边建功全说没声了。


    尤其是边建功,一琢磨,刚才自己的话,还真是有点得便宜卖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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