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老板！”


    下午两点整，感冒已经痊愈的江祺正拿着小本本对着上座率还可以的一楼大厅虚空比划，思考晚上能不能再加几张站票，就被提着一个老年人买菜专用的，朴实无华的大布袋子的南宫芳叫住了。


    江祺回头，发现打扮得体的南宫芳正挽亲昵着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头发乌黑，看着比南宫芳小些，穿着同样得体优雅，站得笔挺的年轻奶奶。


    新拉来的小姐妹？


    江祺突然想起来，南宫芳之前说过有人想介绍给他，难道就是这位年轻奶奶？


    江祺忍不住盯着这位优雅的年轻奶奶多看了几眼，才将视线挪回南宫芳身上：“南宫奶奶，好久不见了呐。您今天来得可真早，这下午场的第1场小戏才刚开始呢。”


    南宫芳笑笑：“特意早点过来，这位是我朋友殷菲。”


    “江老板好，早就听芳说起过您。”殷菲和南宫芳一样，说话吐字清晰，中气十足，“我是一名老师，江老板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殷老师吧。”


    “你好殷老师。”江祺从善如流地握手。


    可能是因为手里的袋子有些重，南宫芳不自觉地扭了扭手腕，想换手提袋子，被眼尖的江祺发现，伸手就想接过去。


    “南宫奶奶，我来帮您提吧。”


    “谢谢小江老板了。”


    江祺接过袋子，惊讶的发现这个袋子是真重。里面的东西感觉没多少，但分量是真不轻，随手一掂感觉能有7、8斤。难怪南宫芳有点提不动，体力稍微差点的老人要是提着这个袋子从游乐园外走到戏院，早就累得喘气了。


    江祺送南宫芳和殷菲去包厢，路上南宫芳一直在向殷菲介绍下午场和晚上场有什么不同，听得殷菲连连点头。


    不过她也就是点头，江祺注意到殷菲的视线并没有过多的放在舞台上，她只是最开始认真看了几眼，后面就在打量整个戏院，看上去对舞台上的小戏不是很感兴趣。


    进入包厢后，南宫芳熟练地手机扫码下单点茶点，示意江祺坐下，然后从自己今天背的大帆布包里掏出这几天的《太平杂报》。


    “小江老板呀，我向你咨询一个事情呗。”南宫芳笑眯眯地把几张报纸放在桌上摊开，“这上面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面对金主奶奶，江祺当然是实话实说：“戏院前几天今天生意不行是真的，但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夸张。相信您也能看出来，这个太平杂报就是一个宣传的手段而已，上面的东西都是我们游乐园的工作人员们乱编的，当不得真。”


    “但是也可以写点真的。”南宫芳把布袋子提起来，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差点闪瞎江祺的狗眼。


    全是小小的金元宝和银元宝，而且以江祺对南宫芳的了解，这些金元宝和银元宝只怕都是真的，毕竟老年团又不是没有扔过真金上台。


    但这也太多了吧！


    上次老年团扔的都是金镯子，金戒指，这些首饰都是从手上现摘下来的，多了也没有，平均每人最多扔一个。


    但这一袋金元宝银元宝江祺刚刚掂过，足足有七、八斤，就算是银元宝偏多，也是一笔巨款。


    啥家庭啊，出门带7、8斤金子银子，还拿这种买菜的破布袋子装着。


    哦对，南宫芳家开银行了。


    江祺瞬间释然了。


    “标题我都想好了，《小百灵新戏好评如潮，包厢豪客一掷千金》，小江老板您觉得怎么样？”


    江祺看着袋子里小巧精致的两色元宝，艰难地点头：“南宫奶奶，这么多金银元宝，你们扔的时候悠着点别扔偏了砸到下面的观众，今天一楼还有挺多站票的。”


    “我知道的。”南宫芳笑呵呵地道，“我们扔的时候都有数，手劲不够的，像是老万，老徐，他们包厢里的人都不让他们扔。就因为这个他们还生闷气呢。”


    “而且这些元宝都是50g一个，也不重，我特意让人打成这么轻的，不会出现上次那种二两的镯子直接往台上扔的情况。”


    江祺离开包厢后，直接去后台找汪杏花，让她晚上注意着点二楼的动态。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二楼包厢里要砸好几斤金银元宝到台上，量这么大，得有汪杏花这个戏院实际管理者在暗地里看护着，不然楼上的一时没准头砸谁头上了又是件麻烦事。


    听说还有这么甜蜜的烦恼，汪杏花当即答应下来，开心领命。


    下午5点，《皇女传》准时开始。


    受乔慧芳和江晓亮的影响，江祺也开始觉得坐在二楼包厢里看戏没有一楼第一排过瘾，爱上的前排看戏，近距离砸礼物的第一排vip席。


    开场，依旧是江祺熟悉的皇女因身份被发现，被下令处死的开局杀。


    但后面的剧情就是他不熟悉的了。


    如果按照上一次江祺看的《皇女传》的剧情，这部戏的结构应该是开局杀→重生→推boss，一路推boss直到最后终极大boss皇帝浮出水平，逼宫造反皇女登基。


    剧情说精彩也精彩，说单调也单调，不同的boss有不同的推法，但总体结构是一样的，层层递进的爽。


    整出戏主角最憋屈的部分就是开头被杀了，然后就是一路开挂一路爽。除了最后才浮出水面的皇帝，其余的小boss都是皇女上辈子已经斗倒了的对象，上辈子皇女不开挂都能把这些小boss给平推，更不用说重生开挂后的加强版皇女。


    她不光要平推，还要推得漂亮，推得优雅。


    也正是因此留给每一个小boss的剧情时间不是很长，平均每个boss的存活时间不超过10分钟，这就会导致很少接触戏剧，对戏剧的表演手法不习惯的观众一开始会看得有些晕。


    不是看不懂的晕，是出场人物太多，换人换得太快，观众还没有分清楚谁是谁，没搞明白七皇子和大皇子有啥差别，这俩就双双领盒饭没差别了的晕。


    江祺看首演的时候隐隐就有这个感觉，剧情发展得太快，但凡分一点心或者注意力稍有不集中就跟不上戏台上的发展。


    这样过于紧凑过于满的剧情，确实可以让观众不自觉的集中精神看戏，但代价就是看得很累。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所带来的疲劳的巨大的。


    这一次的首演，《皇女传》把这个问题修复了。


    汪杏花改了剧本。


    她删减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boss，把删减掉的戏份平摊到了其余留下的小boss上，给每个留下来的角色有了更好的发挥的空间，让这些配角们有了更好的发挥的空间，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脸谱画了配角。


    剧情紧凑是好事，但如果剧情一直紧凑一直紧凑，全程都是紧绷着的没有一点缓，就有点过犹不及了。


    如果说上一次的《皇女传》是一出99分的高分爽剧，那么经过汪杏花的删改剧本，冯灵和台上一众演员这那么长时间的演出以来说达成的默契，这一次的《皇女传》已经补上了最后的一分，成为当之无愧的满分爽剧。


    至于内涵？


    不好意思，爽剧不需要内涵。


    演出结束后，江祺趁着大家疯狂砸礼物的时间先行离场，去后台找汪杏花告诉她明天的《太平杂报》上的文章可以吹得再夸张一点，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的那种。


    南宫芳提出的标题也可以用，他刚刚就晚走了一会儿，舞台上“咚咚咚”的金元宝银元宝砸上去的声音密集得跟踢踏舞一样。几个包厢里的老头老太太激动得恨不得把半个身子从包厢窗口探出来扔礼物，吓得江祺连忙发消息让人上去劝阻。


    砸礼物就行了，自己就不用一起砸上来了。


    盛况空前，完全可以用来形容今天的演出。


    江祺去后台的时候，汪杏花正飘在后台门口，一边用手机编辑文章一边控制金元宝银元宝不乱飞，将一心二用发挥到极致。


    见汪杏花在忙，江祺就先去她办公室等她。


    哪成想这只完全钻进钱眼里的鬼好久没见这么多金子银子，居然主动担起了打扫舞台的工作，不好好当戏院管理员跑去数钱了。


    江祺在办公室里没得来汪杏花，等来了南宫芳和殷菲。


    “南宫奶奶，殷老师，小百灵应该就在化妆间里，您二位如果想要签名的话直接去就行，反正工作人员都认识南宫奶奶您。”江祺以为南宫芳是领着殷菲来找冯灵要签名的。


    “我们是来找小江老板你的。”看了一出好戏的南宫芳一脸满足，精气神都更容光焕发了一些，笑着道，“小江老板您还记得我前段时间和你说有一位朋友想介绍给你吗？”


    江祺点头。


    “我想介绍给你的朋友就是殷菲。”南宫芳道，“我这次来，主要是来帮着牵线搭桥的。”


    牵线搭桥？


    江祺没太听明白，但他也没说话，静静听南宫芳接着往下说。


    在南宫芳的介绍下，江祺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把殷菲介绍给自己了。


    殷菲是大学老师，教黄梅戏的专业老师。


    她和南宫芳也算是多年的闺蜜，认识了四十多年。最早两人是同事，同在一个戏团工作，南宫芳年轻的时候是戏团的当家花旦，后来结婚生子转文职，殷菲就接替南宫芳成了戏团的当家花旦。


    再后来听戏的人少了，戏团倒闭，南宫芳因为老公下海创业成功成了富太太就不再从事戏曲相关工作，殷菲则继续在戏曲圈打转，混出了名声。


    殷菲现在主职在大学任教，副职开班授徒，在省戏团也有挂名，混得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殷菲这次是为了她的学生们来的。


    就算殷菲现在有钱，有人脉，有威望，还有社会地位，也不能改变戏曲变得越来越小众，越来越没有观众，戏曲相关的就业岗位越来越少的事实。


    无论是市戏团，省戏团，还是私人剧院的戏团，僧多粥少都是事实。演出的本质是为了卖票赚钱，商人都是逐利的，同样的一个舞台，如果黄梅戏的票卖不出去，就卖昆曲的票，昆曲的票卖不出去，就卖京剧的票，京剧的票卖不出去，还可以卖话剧的票，实在不行还得卖歌剧的票。


    舞台是不变的，演员是可以变得，不行就换。


    殷菲想和江祺达成合作，她把学生介绍来实习，无需工资，她这边甚至可以倒贴实习费，江祺这边只需要接受并确保她的学生们有公平的登台机会就行。


    相对应的，殷菲可以提供她能提供的社会帮助。


    以殷菲的人脉，她完全可以把学生介绍去其它更光鲜的大剧院的戏团工作，但这些大剧院能提供给戏曲演员的舞台肯定远不如游乐园里的戏院。


    而且殷菲觉得江祺这边的戏院管理者非常专业，至少这个管理者是真的喜爱戏曲，是真的在为戏曲演员着想，下午场的茶票就是给新人登台的机会。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您想送学生来我们游乐园的戏团实习？”江祺问道。


    “也可以这么理解。”殷菲点头，“我知道这个请求完全是我这边占便宜，招收没什么登台经验的新人戏曲演员对戏团而言其实是麻烦和负担。所以小江老板你这边如果有什么额外的要求的话都可以提，我们这边可以尽量满足。”


    江祺：……


    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戏团占便宜，怎么到殷菲口中就变成她们占便宜了。


    这件事情说白了不就是戏院出舞台，殷菲出人，殷菲那边的学生收获宝贵的登台演出经验，戏院这边收货宝贵的免费劳动力。


    双赢啊。


    戏院这边现在每天固定三场小戏，一场大戏，本来就是能者上位，凭本事演戏。殷菲那边送学生来也是加入底层的卷王争霸赛，如果机会不够，给这群底层卷王加演出场次就是了。


    上午场还空着呢，实在不行上午场加两场茶票戏。


    来点小年轻也挺好，现在戏院最年轻的演员是冯灵，然后是29岁的《天仙配》五姐扮演者，中间年龄直接断了。


    来点小年轻实习生，正好填补中间的年龄空白。


    “我觉得这个合作挺好的。”江祺笑着点头，“不过有一点可能要提前说明，殷老师，你的学生如果有过来实习那么实习时间就要有规定。如果一个学生只来两三个月，体验一下就走，我们戏院这边恐怕不能接受。”


    “当然。”殷菲一口应下，“我当年也是唱戏的，演员之间需要时间互相磨合，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我直接带您去找我们戏院的负责人谈，谈谈具体的商定？”


    “没问题。”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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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四章殷菲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