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侯万炯避重就轻，把责任一股脑全往李浩存身上推，俨然他就是一个被动胁从者。</p>
“我知道了。”王冠雄只说这几个字，就把电话挂掉。</p>
他干脆利落不废话的态度，让侯万炯有了底。</p>
人就是这样，但凡能办事的，低调不张扬。</p>
而那种夸夸其谈、大包大揽的人，反而什么都办不了。</p>
在反腐的高压态势下，人人自危，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点纰漏毁了一辈子。</p>
谁还敢这样高调！</p>
爬了一上午的山，厉元朗筋疲力尽，浑身酸疼。</p>
黎子辉放好洗澡水，泡澡能够缓解疲乏，有助于睡眠。</p>
厉元朗没有召见平石县其他官员的计划。</p>
该说的都向黄克法说完，况且他此行只是单纯的游玩，又不是亲临检查，没必要的繁文缛节能省则省。</p>
厉元朗泡进浴缸里，头枕着湿手巾，闭目养神。</p>
今天可真够丰富的了。</p>
早上处理马利民，下午又把李浩存、侯万炯以及端木正狠狠收拾一顿。</p>
作为蓝桥市委书记，手下出现这类官员，他很痛心也很沉重。</p>
在蓝桥全市包括三区四县的八百多名正科级干部当中，只占有一小部分，微不足道。</p>
俗话说，一条鱼腥一锅汤。</p>
四个人当中，一名正处级，两名副处级，还有一个正科。</p>
关键是，四个人所担任的职务都很重要，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领导带出来什么样的队伍。</p>
这种风气必须要扼制，发现一例查处一例。</p>
等到小长假结束，厉元朗将按照程序，向省委组织部上报，建议免去李浩存一切职务。</p>
至于侯万炯和端木正，则需市委处理。</p>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睡裤，黎子辉主动给厉元朗吹干头发。</p>
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p>
“去看看。”厉元朗眼神示意。</p>
黎子辉转身开门走到外面，不大一会儿返回来说道：“李县长要见您，他就在门外等候。”</p>
厉元朗冷声说：“告诉他我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p>
本以为，厉元朗的拒绝李浩存会顺从。</p>
想不到黎子辉告诉完之后，回身开门之际，李浩存竟然硬生生挤了进来。</p>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厉元朗不好往外撵他，却也没有让座，冷冷盯视着李浩存，质问：“有事你就说。”</p>
“厉书记。”咯吱窝夹着东西的李浩存陪着笑脸，眼角余光瞄了瞄黎子辉，“我有重要事情想单独向您汇报。”</p>
黎子辉心领神会，就要转身出去，却被厉元朗抬手叫住，义正言辞的对李浩存说：“有话明说，我这里不提供一对一的谈话空间。”</p>
等于直接堵死李浩存的念头。</p>
“是、是。”李浩存心凉半截，仍旧心思不死。</p>
当即拿出装在盒子里的画轴，展开放在厉元朗面前的茶几上，指着落款说：“厉书记，这是大名鼎鼎书法家诸葛瑞阳的佳作，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您看，还有真迹证书。”</p>
厉元朗看都没看的摆手拦下，皱眉问：“你从哪里搞到的？”</p>
“拍卖……”李浩存慌忙改口，“是我家里祖传的，传到我这里正好是第三十七代。”</p>
“我祖上也是个文人，喜欢挥毫泼墨，和诸葛瑞阳是好朋友。这幅字就是诸葛老先生在我祖上五十寿辰上，当场写出来送给他的。”</p>
厉元朗抱着胳膊往后一靠，颇有玩味的说：“你们家挺厉害啊，这么珍贵的东西能保存四百年，品相还这么好。”</p>
“不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大晚上的跑到我这里来，给我看这个，想炫耀你祖上的光辉历史还是你们家有保存文物的经验和心得？”</p>
“不是。”李浩存连连摆手否认，“厉书记，您误会了，我是想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是我最心爱的宝贝，我、我……”</p>
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李浩存不由得再次瞟了黎子辉一眼，有些话他真难以启齿。</p>
干脆，一咬牙，索性道出心里话，“我深知您也喜欢舞文弄墨，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就是糟蹋，送给您才实至名归。所以，我请您收下……”</p>
“哦。”厉元朗满意的点着头，戏谑问：“你的意思把这么一副价值连城的文物送给我？”</p>
“是、是的。”李浩存紧紧盯着厉元朗的表情反应，心里既紧张又激动。</p>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李浩存，我若收了你的东西，你要求我做什么？”</p>
“厉书记，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惹您生气了，您想处置我。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一马。我保证深刻反省，做什么样的检查和处分我都认可，只是求您别让省委撤了我……”</p>
啪！</p>
厉元朗使劲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脸色阴沉，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指着李浩存的鼻子，怒气冲冲道：“李浩存，你先前所犯问题已经很严重，我原本只打算向省委建议，免去你的一切职务，让你从一名普通科员做起。”</p>
“而现在，你胆敢公然向我行贿。我会马上把这东西送到有关部门检验，如若是真迹，就不仅仅是丢官的问题了。”</p>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是家传还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你需要交代清楚！”</p>
随即，厉元朗吩咐黎子辉，“把它收起来，明天一早送去检验。”</p>
说罢，厉元朗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向里间卧室。</p>
啊！</p>
李浩存大惊失色，目瞪口呆。</p>
忽地起身扑向厉元朗，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双手死死抱住厉元朗的大腿，哭天抢地，痛喊冤枉。</p>
黎子辉见状，急忙过来劝说李浩存。</p>
“滚蛋！”李浩存眼睛一立，狠狠瞪向黎子辉，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的玩意，你有什么资格管老子！”</p>
而后，又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诉起来，历数他在平石县的丰功伟绩，说他为平石县发展殚精竭虑，废寝忘食。</p>
反正经他之口，俨然就是清正廉洁的典范，心系苍生的标杆。</p>
厉元朗越听，越觉得李浩存思维混乱，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p>
眼神示意黎子辉赶紧叫保安，把李浩存弄走。</p>
黄克法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当，就接到黎子辉的电话，“黄书记，李县长刚从厉书记房间被保安架走。”</p>
黎子辉简明扼要，大致讲述过程，最后得出结论，李浩存很可能精神出了问题，神智不清，胡说八道，逮谁骂谁，只有见到厉书记才一个劲儿哭，磕头作揖，哀求厉书记放过他。</p>
“李浩存疯了！”黄克法大吃一惊，嘴巴张着老半天，都没反应过味。</p>
怎么会？</p>
堂堂的县长被厉元朗吓疯了，心理素质也太脆弱了吧。</p>
今天到底怎么了，平石县真不太平。</p>
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连着一桩，让他这个县委书记一刻不得安宁。</p>
好半晌醒过味来，黄克法穿上外套，告诉联络员马上备车，前往县委招待所。</p>
市委书记被李浩存弄得肯定心情不好，无论如何，他都要赔礼道歉，好生安慰。</p>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之夜。</p>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醒来。</p>
洗漱一番，在黎子辉陪同下，去外面院子里进行了简单的身体锻炼。</p>
“书记，李浩存昨晚就被市精神病院的车拉走了。”黎子辉汇报说：“是黄书记亲自给精神病院的院长打的电话。”</p>
厉元朗“嗯”了一声，边压腿边问：“龙秘书长怎么样了？”</p>
黎子辉回答说：“他腿疼，就不陪您锻炼，只陪您吃早餐。”</p>
“你一提早餐，我还真饿了。”厉元朗说道：“被李浩存这么一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一挥手，“吃饭去。”</p>
饭菜端到厉元朗的房间，龙成信一瘸一拐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捶着腿说：“早上醒来腿一直疼，回去得做个按摩，松一松肌肉。”</p>
厉元朗刚要回应，一阵敲门声，黄克法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