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您又为什么要将这些无用的累赘带在身边呢?艿哈莱在心中问道,她怀疑亚历克斯是否也有着与那位同行相似的需要。
可她不能说出口,说出口就是和这个古怪的吟游诗人,一个危险的家伙做敌人了——她只是提起了防备,也许她应该提醒一下精灵?但那个精灵显然对诗人十分信任,他们之前是否有过共同冒险的经历?如果诗人已经取得了精灵的心,那么她的提醒很有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天赋者们总是有很多秘密。”艿哈莱走出来说,她必须来做这个斡旋者——贝印如此不过是依仗着玛罗吉城主的看重,他做了几十年的玛罗吉首席法师,可能早就忘记了警惕与谦逊该怎么写,玛罗吉的施法者们对其逢迎有加,外来者就算对他不满,也不会在这座城市里轻率地与一个城主的御用法师作战。
他很在意吟游诗人用了什么手段毁掉了魔像吗?或许,对魔法器具贝印要比一般人更贪婪,但更多的还是一次试探,看看这个吟游诗人是否与他的外表一样年轻——有些善良的年轻人会对年长者保持尊敬,这份尊敬偶尔会让他们处于不应该的劣势,有时候还会丧命。
可惜的是黑发的吟游诗人不是那种年轻人,他和精灵在一起,但脾性更靠近那些龙裔术士,傲慢而又暴躁,苍老的面容与灰白的长发,弯曲的脊背只会引发他们内心的恶意与鄙夷。
“好吧,”贝印抬起头,也摆出了一幅冷漠的姿态:“如果正如你所说,维尼托僭主之子,接下来我们各行其事。”他的儿子搀扶着父亲,对亚历克斯怒目而视,堪加倒是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他向亚历克斯点点头,不过还是站在贝印这边,考虑到贝印的身份,堪加的兄长还要在玛罗吉经营旅店,他的顾虑也有情可原。
“我要和可爱的女孩在一起。”艿哈莱在贝印移过视线之前抢先说道,在这里只有她和伊尔妲是女性,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可厚非,“我没问你。”贝印粗暴地说,“我也不需要别人。”他喊道。
虽然这样说,但盗贼们分出几个人去服侍贝印等人的时候亚历克斯也没说什么,他雇佣铣刀等人也不过是为了不让玛罗吉的盗贼工会给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烦,盗贼们最渴望得到的是钱财,偏偏他对钱财无所谓,之后他们可能还要面对更多的魔法陷阱与守卫,贝印、贝印的儿子还有堪加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何况他们还要在贝印这里变现呢——也就是之前的那些魔法用具与施法材料。
艿哈莱是铣刀邀请来的,但阿芙拉的主任牧师身份让她无需担忧贝印的为难,她如她所说的那样,与伊尔妲寸步不离,但微妙地与亚历克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贝印的到来让他们又滞留了一段时间后才继续往前走——贝印之前在地图上施放过的法术又在这里重复了一次,那条线向前进了一段,但不算很长,“这是一件好事吗?”铣刀嘀咕道,“我觉得不是。”
他们打开了伫立在魔像身后的门扉,它连接着又一条通道,比他们之前经过的更黑暗、潮湿与冰冷,盗贼们的火把不断地熄灭,最终无法点燃,用来照明的只有施法者的戏法与镶嵌氟石的珠宝,
在一个空洞的耳室里,他们失去了三个同伴——都是凡人,盗贼与刺客,他们死于自己的贪婪,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在掘地虫的巢穴里还能有返回的机会,现在?就算没有蛙人、淤泥怪或是其他地底怪物,他们就连找到回去的路都艰难,甚至有可能因为迷途而活活饿死,渴死。
之后他们又经过了两处溶洞,一处溶洞里挤满了吸血蝙蝠,但只要有火,就算盗贼们也能应付它们,另一处则出现了石化蜥蜴,他们在这里又损失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堪加的仆从,说是仆从,他也是个术士学徒,但也许是天赋者的身份让他误会了什么——他错误地投出了一团火焰,火焰对蝙蝠是有用的,对石化蜥蜴没有,邪恶的红色小眼睛看向了他,让他的身体僵硬,皮肤发青。
伊尔妲射出了贯穿石化蜥蜴头颅的一箭,但为时已晚,术士仆从的眼泪都凝固在了眼眶里,他的嘴巴张大着,舌头向前伸出,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可他的灵魂与思想都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去了哀悼荒原。堪加也只有把他留在这里——谁能背着一座石像离开这里?
现在他们不到十个人。
幸而他们距离最终的端点不远了,只是在看见猎物之前,他们还要经过一段艰难的道路,那是一条完全沉没在水下的甬道,若是一个凡人在这里,一定会失去向前进的勇气,想想吧,那就是一口充满了水的石棺,漫长而不知道有没有尽头,你看不见,也几乎听不见,无法呼吸,手脚都无法自由活动。
亚历克斯的活化绳索再一次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它沉入水中,灵活地游向彼端,在一段让所有人都觉得漫长的时间过去后,绳索回来了,它不能说话,却能做动作——反复折叠了十次,表示这段甬道大约有五十尺左右。
“我的地图似乎并没有那么长的距离。”贝印咕哝道,虽然他尝试过不主动和吟游诗人说话,但他很快发现要做到这点很难,也有吟游诗人在之前的战斗中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系。
“有转折的地方。”亚历克斯说。
他们计划了一下,很快确定了顺序,亚历克斯在最前面,精灵与艿哈莱紧随其后,堪加其次,然后是铣刀和贝印,贝印的儿子,之后是其他人,肉锤在最后面,没办法,他是所有人中最强壮的,如果他卡在了中间,后面的人都要折返,铣刀之所以有幸和贝印在一起,是因为铣刀是他们之中水性最好的一个,他可能要随时援助贝印与他的儿子。
甬道里的水如何冰寒就不说了,铣刀紧紧地盯着前方晃动的氟石发出的微弱白光——水波弄散了这些光,他看到有一些细长的影子正从他们上方下方,两侧游向他们,只是一些食肉盲鳗,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依然很危险。
但就在他的手滑向匕首的时候,他感觉到水温正在迅速地升高,有人施放了法术,不用很高阶,戏法就行,盲鳗对温度十分敏感,只是温热的湍流就足以让它们退缩了。
铣刀觉得自己可能游了有一百年,当然,没人能够屏住呼吸一百年,他们用很短的时间穿过了地下甬道,一双纤细的手把铣刀拉了上去,看到艿哈莱,公会首领对她微微一笑。
“那是什么?”贝印惊奇地问道。
“光,”伊尔妲环顾四周,说道:“阳光。”
这个溶洞比蛙人用来哺育拉曼妥思子嗣的溶洞还要大,它是一座位于地下的森林,高大的蕨类如同树木,低矮处布满了地毯般的苔藓与花朵般的菌类,阳光从最高处的裂口射进这里,潺潺流动的溪水波光粼粼,溪水中有着透明的虾和白色的鱼。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一路追索的目标。
就算无人向他们描述过那个流浪剧团首领的面目,他们也能一眼认出来,没别的,他的身边正半卧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士,她确实有着令人难忘的美貌,若是你不往下看,一见倾心也不奇怪——但往下看,就能看到一个大到畸形的肚子。
孕育孩子的女性,只要是还保持着一点人性的人,都不会对她产生欲求,这就像是生命在你的灵魂中定下的规则,但她的肚子,虽然同样让身为母亲的她容色消退,却不是因为上面的原因,有另一股力量让人生出厌恶与防备之心。
那个剧团首领就在她身边,犹如保护般地挽着她的肩膀,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士,毫无疑问,有着几乎透明的白皮肤,银色的长发与红色的眼睛,在另一个世界人们会以为他得了白化病,在这个世界拥有这种特征无疑是在说明他拥有非人的血统,这种血统带给他一种奇异的魅力,当他微笑着看向你的时候,你会呼吸急促,体温升高,头昏目眩。
亚历克斯只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就伸手一拍伊尔妲,从她身上借来了弓箭——他的箭术竟然也丝毫不逊色于精灵游侠,白发的剧团首领跳了起来,箭头带来的疾风擦过他的面颊,顿时鲜血飞溅。
玛罗吉城主的女儿放声尖叫,魔法的光亮在她与剧团首领之间爆发,这是一个防御法术,但不是因为箭矢,而是因为箭矢带来的活化绳索,银色的细绳高高跃起——它和原主人,现在的主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困住过多少人,或是非人,神祇有时候也难逃它的束缚。
但这次它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