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元素巨人应该用土元素巨人来对付,阿索罗在心里说,他在盗贼公会的时候也与法师配合过,虽然那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白痴,但就算没有法师,他也知道火势太大的时候应该用沙土来掩埋灭火,但这里没有他置喙的余地,而且他也相信埃戴尔那与英格威之间虽然变故不断,但还不至于为此变得愚蠢起来。
卡乌奢的祭司也发现了埃戴尔那,他向龙裔举起法杖,但在他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一根箭矢横贯长空,穿过了他大张的嘴巴,紧擦过他肮脏的舌头,从后脑透出来。
另一个祭司叫嚷着,更多的兽人蜂拥上前,对方只有一个弓箭手,英格威几乎可以猜到他们在这样说,但他微笑了,他还是一个法师呢,他向天空射出一根箭矢,在兽人们以为他恐惧得发了疯的时候,那根箭矢向下坠落,而后如同烟火那样迸裂,它的数量从一变化成了五十或是一百,它们或许不够强劲,但也足以贯穿兽人坚韧的皮肤与肌肉,在留下了一片不祥的空白后,英格威搭上第二根箭矢,这根箭矢穿过了兽人战阵的空隙,低低地掠过地面,在一个呼吸或是更短的时间里,一大片冰霜迅速地产生与变得结实,兽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跌在了地上,他们呻吟着,而祭司越发地气急败坏。
埃戴尔那干脆地伸出手,他念诵着咒语,庞大狂乱的魔力从他的指尖奔涌而出,英格威即便在距离他还有数百尺的地方,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令人难以呼吸的压力——有人说,术士与法师的魔力往往会体现出他们的性格,英格威还在翡翠林岛上的时候并不觉得,但现在他觉得了,埃戴尔那的长袍与长发飞扬了起来,兽人们喊叫着,但术士的声音还是那样清晰,就像是雷电那样穿过了繁杂的噪音,咒语与手势相互震鸣着,魔法星河的力量被牵动着,从天空注入溪流,溪流在眨眼之间就干涸了,水声消失,在兽人们不明所以的时候,一股强劲的水流从地下冲出,冲向黑色的天空,比方才的火焰更高,它在空中成型,比起卡乌奢的祭司们召唤的火元素巨人,埃戴尔那召唤的水元素巨人则更为纤细,它扭动着,就像是一根透明的绳索。
火元素巨人也看到了它,它们向着对方发出无声的嘶叫,或许只是一霎那,火焰与水流就恶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水能够熄灭火,火能够蒸发水,但足够多的水与足够高温的火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可怕的爆炸,就在阿索罗闭上眼睛的时候,一股柔和的力量投到他身上,是英格威的法术,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赤牙,在弥漫而来的蒸汽间,他伸出了隐藏的爪子,这让他能够好好地抓紧地面,然后他就像是一个手法娴熟的农民收割麦子那样砍下兽人们的头,他的战斧只一下就能让那些丑陋的脑袋、畸形的手脚与发臭的身躯分家,血落在地上就立刻凝结起来,兽人们头颅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
但要说造成了最多伤亡的可不是英格威或是赤牙,而是埃戴尔那,火元素巨人与水元素巨人的热烈拥抱产生的爆炸气浪掀飞了百尺方圆里所有的兽人与树木,那些正在拼命奔跑的人类愕然回首的时候发现他们与兽人中间竟然完全被清空了——埃戴尔那往自己身上丢了一个飞行术,飞向高空,赤牙停顿了一下,紧随在后,然后是阿索罗,英格威纵身上前,而后转身面对赶来的卡乌奢祭司与兽人们,拉开了一个卷轴。
这个卷轴来自于万维林,上千年前精灵们的遗物,对来对抗巨龙也不失礼,遑论兽人,一连串儿闪电在逃亡者与兽人中间拉开一道璀璨的隔离网,它们欢呼雀跃般地跳动着,在兽人与兽人中间,他们甚至会被打到飞起来,然后在空中被烧成灰烬——祭司不断地投出神术,即便如此,直到人类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兽人们的视野里,闪电的威力才逐渐减弱,兽人们在跨越那条灰黑色地面的时候,依然会觉得浑身发麻,毛发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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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事实上并不能跑出太远,他们的脚上戴着镣铐,断裂的铁链不断地在石头上碰撞发出叮令当啷的响声,他们原先就吃的不饱,现在更是又冷又饿又疲倦。
当第一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其他人也停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眼睛里一片茫然,直到埃戴尔那缓缓地从空中降落,他们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他们竟然从兽人那里逃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呢?几个人甚至动了动身体,想要回去,在看到赤牙扛着血淋淋的战斧慢腾腾地爬上来的时候,他们还后退了一步,像是看到了某样可怕的东西——阿索罗一看这些人的神色就撇了撇嘴,只怕英格威帮错了人。
“难道你们还想要回去吗?”赤牙奇怪地问道:“兽人可不会容留曾经逃跑的奴隶,你们回去就会被做成今天的晚餐,或者这就是你们要的?”
赤牙的话果然引起了这些人的骚动,他们左右张望,惊恐地交头接耳,看着赤牙的眼神愈发险恶。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在看到埃戴尔那只是面带微笑,却一言不发的时候,奴隶中的一个就变得大胆起来,他上前几步,愤怒地说道:“你们以为你们很高明吗?祭司大人早就知道你们在这儿,要做什么了!”
“哦,所以说,”阿索罗玩弄着手里的绳索:“那些人就是陷阱。”
“他们也是不得已的!”另一个奴隶说到:“我们的亲人都被兽人抓住了,他们在山麓的另一边,我们逃了,他们就要死。”
“那么你们是想要回去呢!还是就这么跑掉!?”阿索罗问。
这个问题让那个奴隶卡了一下,“我们是不愿意逃跑的,是你们逼迫我们这么做的!”
这下子就连赤牙也听出他们的用意了:“你们是说,你们宁愿留在兽人那里喽?”别说兽人会一直豢养着有用的奴隶,他们要的是又有用又强壮的奴隶,若是受伤,生病或是偷懒,人类奴隶会被立刻归入食物的行列,但在那样沉重的劳役与微薄的供给下,有几个人类奴隶能够坚持过一年?
“您不是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回去吗?”奴隶大喊道:“说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呢?您在嘲笑我们吗?”
赤牙哼了一声。
“这位大人。”另一个奴隶上前几步,虽然他做出了一副诚恳的模样,但还是可以从一些细微的地方看出他的卑劣:“他并不是这个意思,请不要为此恼怒,对于您们的正义之举我们十分感激,但我也必须要说,您让我们陷入了一个困境——您们或许可以考虑得更周详一些,那么罗波他们也不用死了……还有我们的妻子和儿女……”
“或许,”就在赤牙忍不住大骂的时候——这些人类的话简直太荒谬了,难道他们以为自己这样说,他们就会感到愧疚吗?不,就算是圣骑士也不会将别人的罪过背负在自己身上,不然的话,那些邪恶的强盗只要随意掳走一些平民就能轻而易举地剿灭他们了,何况他们之中也只有英格威勉强称得上善良,但精灵的计划也是有考虑过伤亡的,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折磨后,这些人类奴隶的力量或连一只地精也不如,在混战之中,只有神祗也未必能够保证他们都能够安然无恙……他们要是想要怨恨,就应该怨恨那些卖了他们的领主,奴隶贩子,兽人的战士,怨恨设下陷阱的卡乌奢祭司,而不是在没有任何报酬的前提下来拯救他们的人——但在赤牙开口之前,埃戴尔那先开了口,他声音轻柔地问道:“既然你们这样觉得,那么你们觉得我们应该如何补偿你们呢?”
那个奴隶见到法师说话,就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出于贪婪与因为埃戴尔那先前没有对他们的话表现出任何愤怒之意的缘故,他还是鼓起勇气说:“我们要一些赔偿。”他又急忙补充道:“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我们,我们是为了罗波他们,他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呢?他们总得过活下去。”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的亲人都被兽人扣押了吗?”阿索罗问。
“我,我是说……他其他的亲人。”那个奴隶说。
“好,”一个声音在阿索罗身后响起,盗贼吓得如字面意义上的那样跳了起来,幸好来人正是精灵,他们的同伴英格威,他还以为英格威会生气,或是悲伤,但精灵的神色一如往常:“我给你们钱,但你们的亲人,那些被兽人扣押着的人怎么办?”
“那个……他们应该都已经死了。”奴隶说,一边露出了一副无比伤感的表情:“我会记得他们的。”
“只有你这么想,或是还有其他人?”精灵问,他走了两步,风吹落了他的兜帽,精灵纤细的耳朵让对方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件贵重的砝码:“当然是所有……”
“不!”从奴隶中走出了一个人:“不,不全是,精灵老爷……”他向英格威等人鞠了一躬:“我非常感谢您们……我知道您们能够把我们带出来……带出来就很不容易了……谁也不知道我们还有亲人在兽人那里……谢谢……您们没有任何做错的地方。”
先前说话的奴隶对他怒目而视,但那个人就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说道:“还有罗波他们,他们的死怪不得任何人,除了那些该诅咒的兽人,是他们杀了罗波,在他们的身体里种下了恶魔的种子。”
“是那些向着我们跑过来的人么?”
“是的,我不能要求你们宽恕他们,但他们也是被逼迫的,他们的孩子……那些兽人说要活烤了孩子们。”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那么后来的那些人呢?”
“他们……他们认为即便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够成为兽人的帮凶。”
英格威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么现在呢,你们怎么办?”
“我们没有什么能回报您的,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回去,我们会为您们祈祷的。”
“你要我们的名字吗?”
那人摇了摇头:“不了,精灵老爷,也许我们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他们再被兽人或是奴隶商人抓到,那么冒险者的名字或许会被挂上盗贼公会的悬赏榜单。
“那么你们或许还需要一些旅费。”阿索罗说。
“我们不要。”那人说,然后向一侧走了几步,奴隶们中也有几个这么做了,于是被他们救出来的人泾渭分明地分作了两处。
就像是有人愿意成为卡乌奢祭司们给精灵等人留下的陷阱,也有人愿意用生命来警告他们那样——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那样坏的,英格威低低地呼唤了一声,他们就听到山岭的另一侧发出了格达格达的声音,人类奴隶惊慌地注视着灰白色的岩石,在暗蓝色的天光下,他们先是看到了一盘奇特的大角,然后是抓着这对角的手,最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首先对英格威等人表示出善意的人高呼了一声,扑了过去。
然后更多的盘羊出现了,它们无不身躯高大,坚实,巨大的羊角就像是一只有着尖刃的锤子,它们的蹄子落在岩石上的时候,敲起了一溜明亮的火花——但人类根本不关心这个,它们的脊背上背负着他们的亲人——赤牙能够发现的事情,英格威与埃戴尔那更能想到,所以在动手之前,他们先去了人质被扣押的地方,那里的兽人少而懒惰,解决他们没用多少时间。
这些人立即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只有一些没能找到自己亲人的人悲哀地哭泣着。
“这些盘羊会送你们离开,”英格威说:“等看见了人类的城墙,你们就自由了。”